林越皺起眉,看向白梧桐:“夫人,要去幫忙嗎?”
好聲好氣說話,白梧桐還有可能幫忙,威脅他們,道德綁架,還對他們頤指氣使,誰給他們的臉。
白梧桐對林越使了一個稍等的眼色,故意大聲道:“陌不相識,大家憑什么冒著生命危險去幫你們推車。若是死了,也不怪我們冷血無情,而是你們愚蠢至極。”
白梧桐說話聲音挺大的,懷里抱著孩子的女人猛地抬起頭,焦急地看向自己男人,“夫君,我們走吧!”即便是這個時候,她說話的語氣也是柔柔弱弱的。
都這個時候了,她夫君還有些猶猶豫豫,“爹,我們拿些東西也快走吧。”
老頭子要不是手撐著推車,恨不得抽手甩他們倆夫妻一耳光,氣急敗壞地陰沉道:“混賬,這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丟了你以后靠什么吃飯!別廢話,趕緊給老子抬!”
她夫君不敢違抗老頭子的命令,可車上的幾個大箱子實在太重了,他們使勁半天,根本就沒見往上挪動一尺。
女人聽見后面呼嘯的風聲,望著懷里懵懂無知的孩子,心底升起一股絕望。
白梧桐看到了女人眼底的猶豫和悲切,大聲喊道:“你難道要抱著兒子一起去死嗎?”
女人猛地看向白梧桐,對上她看蠢貨般的眼神,又看了一眼還在奮力推車的夫君,糾結不知所措時,孩子凄慘的哭聲使她醍醐灌頂般,搶了推車上的一個包袱,三步并兩步,朝白梧桐他們狂奔而去。
她兒子還這么小,怎么能死在這里!
一向軟弱的兒媳婦竟然違背了自己的命令,還搶了他們裝著碎銀糧食的家當,老頭子氣炸了,“我要讓平兒休了你這惡婦!再把你送官!”
女人頭也沒有回,一心只想著在山洪來臨之際,把孩子送到安全的位置。
女人氣喘吁吁地爬上白梧桐他們所在的位置,借著火光看去,就見海嘯般翻騰地巨浪距離她公公們就剩幾百米了。
女人抱著孩子跪下,哭著大喊:“夫君,快跑呀,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難道,那些東西真的不及我們孩子和性命更重要嗎?”
她傷心欲絕和剛才決絕離去的背影在男人腦海里撞擊,一個宛若洪鐘的聲音突然冒出來,人沒了才是什么都沒了。
洪水濺起的細碎水花落到他們的臉上,老婆子回頭看去,就見巨大的水浪仿佛一只即將將他們扣住的大手,在頃刻之間就會在頭頂落下。
“嘩啦嘩啦”巨大的翻滾聲仿佛近在咫尺,剛才還氣勢赳赳的老婆子頓時嚇得腿軟了,結巴地道:“老頭子,咱,咱還是快走吧!真的要來不及了!”
“夫君!公公!婆婆!快走啊——!!!”女人尖銳地大喊,孩子在她懷里哭的撕心裂肺。
“轟隆隆——”
又是一座小山丘被沖垮產生的巨響,在看不清的雨夜里仿佛是張著巨口的噬人深淵。
老頭子對老婆子的話無動于衷,甚至狂怒地喊:“今天就是死,也要把祖宗傳下來的皮影箱推上去!”
一邊是悲痛欲絕的妻子和孩子,一邊是固執的父親倉惶的母親,還有祖傳的寶貝,身后更是可怕的滔天海浪。
該怎么選?
人沒了才是什么都沒了的話音又在腦海里激撞開,羅平咬咬牙,一把扛起老爹,挽住老娘的手,終于做出了決斷。
老婆子驚喊:“兒子,包袱!”
羅平回她:“娘,別管了!麗娘那有銀子,其他都不重要!”
老頭子猝不及防被兒子扛起來,看到離自己逐漸遠去的推車緩緩下墜,咬牙切齒地使勁錘他的后背,“你個混賬東西,放老子下來,那是祖宗的東西,你讓我死了,怎么去見列祖列宗!”
老頭子用錘不行,還用咬,咬的男人后肩膀鮮血淋淋,他硬是一聲不吭將自己的爹娘在最關鍵時候扛到了半坡上。
還沒等羅平喘口氣,“砰”一聲巨浪打過來,他們家祖傳的幾個皮影箱子就被擊打的四分五裂,“唰”一下又被卷走了,眨眼不到,除了四濺的浪花,激流涌動的洪水什么也看不到。
老婆子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心臟,真的好險,要是她剛才回頭拿一下包袱,自己丈夫兒子就全都被沖走了。
等她緩過勁兒來,抬手就給抱著孩子的麗娘一耳光,“啪”一聲脆響,差點震破天際。
麗娘眼睛發黑,腦子都是嗡的,用手摸了一下火辣辣的嘴角,竟然被打出血了。
“小賤蹄子,沒良心的狗東西,還敢搶包袱,看我不打死你!”
老婆子指著麗娘鼻子罵,還想動手,羅平疲憊地道,“娘,別鬧了,要不是麗娘,咱們一個包袱都還拿不回來。”
話音剛落,“啪!”他爹就猛給了他一個大嘴瓜子,歇斯底里地怒吼:“畜生!你個畜生!老子要打死你!”
老祖宗幾輩子的東西就這樣沒了。
老頭子一邊罵,一邊抄起鞋底往羅平腦門上像看仇人般狠拍。
老婆子看了一眼抱著孩子瑟瑟發抖不敢反抗的麗娘,搶過包袱,顧忌著孫兒還要喝奶,罵了一聲“晦氣”,想到那車子上的家當,更是心痛不已。
若不是白梧桐他們不肯幫忙,他們又怎么會什么都沒有留下!
老婆子越想越氣,跑到白梧桐面前,撒潑放言:“要不是你慫恿我媳婦跑了,我們早就把推車推上來了,我們家價值上百兩的皮影,你必須得賠!”
她剛說完,“噌”一聲,所有人近乎在同一時間拔出武器。
四面都是寒光閃閃的刀刃劍刃榔頭鋤頭鐮刀......老婆子嚇得渾身哆嗦,嘴皮子還硬,“你們想干什么!?敢動我一下,我就去報官,讓官差把你們全都抓進去!”
白梧桐面無表情地道:“那你去啊。”又忽地勾起意味深長的笑意,“還是想我們幫你去?”
明明一個威脅的字眼都沒有,老婆子卻渾身生出了徹骨的寒意。
她想放句狠話找回嚇破膽的面子,看了一眼根本無處可躲,隨時可能被碎尸萬段的場面,縮了縮脖子,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撲通”一聲,什么東西掉進水里被卷走了。
大家回頭看去,就見羅強跪在地上,伸手朝波濤洶涌的洪水大哭: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