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丫頭有日子沒來看本宮了。”莊貴妃拉著明若楠的手,眼中滿是慈愛。
“最近天涼,您又咳著,我怕來了竟給您添忙。”
“本宮巴不得你來找忙呢!”莊貴妃一雙笑眼彎彎,和元泩簡直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朝旁邊伺候的宮女招呼,“快,拿碗剛燉好的姜茶給王妃嘗嘗。”
明若楠喝著這姜茶,覺得味道著實與眾不同,除了姜的辛辣,還有種淡淡的花香,又像是千花萬樹同時盛開。
“娘娘放了花?”
莊貴妃一愣,掩著嘴笑道:“還是明丫頭這張嘴刁,什么秘方都藏不住。”
明若楠同莊貴妃談天說地,直聊到天擦黑。
“哎,您看我,叨叨說一下午了,您都聽煩了吧?”
莊貴妃始終拉著明若楠的手,臉上的笑容從沒下去過。
“哪兒啊,我就愛聽你說宮外這些新鮮事兒。”她說到一半,眼神傷感起來,“以前小海還在的時候,也愛跟我講這些。可后來……后來……”莊貴妃紅著眼眶,哽咽道,“讓你見笑了。”
“端王的事……我也聽過一些,天妒英才。”
莊貴妃聽見這句,再也忍不住,輕聲抽泣起來。片刻后,她才堪堪止住,艱難開口:“小海自小便孝順,從來他父皇賞了什么東西,都要分本宮一半兒。你看那架子上的擺件兒,全是他每次出征回來時帶給本宮的。”
明若楠看著滿滿一架子奇形怪狀的木頭,覺得心下也被這母子情深感染了。
“這孩子就喜歡各種各樣奇怪的木頭,走哪兒都要買,連著我那小孫子……”
明若楠見莊貴妃泣不成聲,心疼道:“娘娘,怪我提起這些,惹您傷心了。”
莊貴妃搖搖頭,強忍著眼淚:“無妨,只是太久沒人陪我聊這些,他們都怕惹我傷心,可他們不知道,我多想小海,多想那個還沒來得及長大的孩子。”
明若楠逾矩地扯著袖子,將莊貴妃的眼淚拭干。
“對不起,丫頭,本宮哭哭啼啼,惹你煩心了吧?”
明若不禁動容,輕輕搖頭道:“我娘親沒的早,看著您的模樣,我就時常想,若我娘親仍在世,應當也是如此心疼我的吧……娘娘,您別傷心,您還有三哥。”
莊貴妃面色一暗,半晌后嘆氣道:“泩兒他……他不像小海跟我親。泩兒從小便帶著弟弟們調皮搗蛋,小海在的時候,還能管著他,后來小海不在了,他更不求上進了。”
“哪兒啊,我看三哥很孝順您啊!”
莊貴妃笑著搖搖頭:“咱們不說他了。丫頭,以后有空,多來姜苑宮跟本宮說說話,講講外頭的事兒。”
明若楠忙點頭道了聲好:“您不要嫌我煩便是。”
明若楠被留到吃完晚膳,莊貴妃才戀戀不舍地遣了宮人送她出去。
直到了宮門,嬤嬤見了禮,才徑自離開了。
果子朝麻團感慨:“連這姜苑宮的嬤嬤都同其他宮的人不一樣,忒和善了。”
“人家給你個好臉色就把你收買了?”
三人正說著,明若楠便看見了不遠處的司達似是才從勤政殿方向出來。
“司大哥!”明若楠一嗓子,四周侍衛宮人全看了過來。不過司達倒是樂呵呵跑來,一點兒不介意這沒規沒矩的招呼。
“王妃這是?”
“我去陪莊妃娘娘聊了會兒。司大哥這是?”
“陛下喊我,交代了些西南的事兒。對了,還沒告訴你。”司達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要去守葛山關了。”
明若楠眨眨眼,露出一副驚訝模樣:“當真?”
“嗯,千真萬確。”
“哎,你這雖然是升官,但我們西南郡,現在可是個天大的爛攤子。”她拍了拍司達的肩膀,與他并肩朝宮外走著,倒真像對認識多年的好兄弟。
“升不升官的倒無所謂,但能為大宣守疆土,是吾輩從軍之榮光。”
明若楠看著司達眼中放出的光,覺得他這話倒真像是發自肺腑,絲毫不摻雜那些虛的旁的。
司達也沒拿明若楠當外人,雖然口中喊著王妃,但是共歷過一場生死,共喝了一場大酒,明若楠此刻在他心中,早已是交心的朋友。
“軍餉這些?”
“我去時帶禁軍三萬人,親自押送,到了西南,再從西南、新安、廣南三郡招募新兵。”
“何時出發?”
“明年開春,怕是三四月,等路上好走些。”
明若楠笑著看向司達調侃:“說不準今后便要喊你侯爺了。”
“嗐,那都是虛名!”他說著擺擺手,倒是真的不在乎,“對了,差點兒忘了跟你說,那一小箱信,我已交予陛下了。”
明若楠望著司達說起這事兒時坦坦蕩蕩的模樣,倒覺得興許是自己和元靖小人之心了。
她直到出了宮門,臨上車前,才決心喊住即將上馬的人。
“司大哥……”
“嗯?王妃還有事兒?”司達見明若楠為難的表情,走近馬車。
“司大哥,那箱信……我不知道你看沒看,但有件事我思量再三,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明若楠眉頭微皺,掃了眼四周,“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憐香樓?”
司達一愣,尷尬應了聲好,只得先騎上馬,去憐香樓等著。
司將軍雖不是頭一次來這種煙花之地,可憐香樓現在實在非同尋常。
自打明若楠收了這樓之后,樓里的女子,便都簽成了活契,隨時可離開,一概不強留。憐香樓掙得是昂貴的酒菜錢和入場金,姑娘們賞金自留,不管賣什么都隨心,皆不強求。若真出了什么幺蛾子,還有個背景強硬的老板替他們撐腰。所以各位姑娘自從盈虧自負后,工作熱情更加高漲。
司達看著此刻的憐香樓目瞪口呆。只見這歌舞升平之所,眾人歡聲笑語,卻不落俗,比著琴館茶樓還要風雅幾分,哪兒還有半點兒青樓的樣子。
司達見著熱情迎上來的蘇媽媽,本能地朝后躲了躲。雖然司達卸了鎧甲,可也仍一眼能看出是兵士模樣,蘇媽媽見他看著姑娘眼也不直,琢磨這人八成是來砸場子的。剛要委婉地打聽,就聽自家老板的聲音響起:“蘇媽媽,司大哥是我的客人。”
剛邁進門的明若楠早已在馬車上將自己收拾妥當,此刻分明是個玉面公子,氣宇軒昂,誰還能看出這是不久前被廢的太子妃。
司達目瞪口呆地望著明若楠,覺得甚是稀奇。
“愣著作何?”玉面公子一拍司達,直拍得人家一個踉蹌,她轉頭朝蘇媽媽道,“來八壇憐香幽。”
“幾……幾壇?”司大將軍突然腿軟,好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