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田女

305、大年夜

在煙花的照耀下,院子里的一切一覽無遺。

雖然沒有了菜,以前栽種的花依然在自顧自的長,冬天就剩了個架子,搭在房子上黑黝黝的一片。

以前住在里面不覺得,只知道布局合理做什么都挺方便的,現在知道了一切,再來看這一切,又是不同的感受。

屋子跟門隔得遠,如果有人想無聲無息的進到院子里,廁所那邊是最方便的,又有植物可以隱藏身形。可是如果真的選擇這個地方,那就是一個大悲劇了,翻進來就會掉糞坑里。

而如果真有敵人進來,發現后可以很方便的從屋后的門從后門進到山里,只要入山,想要找到那就是不可能的了,招弟忍不住的想父母當初是帶著怎樣的心情來到了這里,又是怎樣在這里生根一點點的把這一切建起來的。

當時,他們肯定特別不容易吧。

嬌生慣養還懷著身孕的娘,剛剛經歷了滿門被滅的悲痛,又是一路的顛簸,在這種情況下還保住了肚子里的她,招弟發現,她們姐弟骨子里的堅強絕對是遺傳自媽媽啊。

帶弟坐在旁邊,讓招弟輕輕的靠著自己的肩頭,看招弟一直沒說話,輕輕的問:“姐,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爹娘他們當年是多不容易啊!比起他們,我們遇見的困難都不叫難了。”

“嗯,以前爹教我的時候,那時候小,最開始練的時候也有受不住的時候,不敢在你們面前哭,背著你們偷偷地哭還被爹逮住了,爹說,我們李家的人,流血不流淚,哪怕骨頭都碎成粉了,骨氣也不能丟。”

招弟想了下小小的帶弟被虐哭的樣子,記憶里好像根本就找不到,那時候她還覺得自己既然能夠穿越,這個妹妹是不是也穿來的,一點都不像個小孩子。

卻原來她孩子的樣子被她隱藏了,在她們面前的都是一個懂事的模樣。

招弟抓過帶弟的手掰著玩,帶弟的手一點都不細膩柔軟,指腹虎口都是粗糙的繭子,感慨的說:“嗯,我們幾個里面就你最辛苦,爹對著我們的時候都挺沉默的,話也不多,你替我們扛起了他的期望啊。”

帶弟笑了:“以前不知道,也在心里怨過爹,那時候也是不服氣吧,其實我聽見爹跟娘說過可惜我不是個男孩的,從那以后,我就想著,男孩能做的,我也能做,還能比男孩子做得更好。現在想想,爹當時的意思應該不是我那時候想的,大概也是心疼我,如果是個男孩子,他怎么練也不會心疼了。”

說到這里,帶弟也往招弟這邊傾了傾頭,兩人的頭靠在一起:“姐,我現在才理解了爹的感受,明明是雄鷹,卻被拘束在這里,他們當時想做的,應該是大哥現在做的,靠自己的力量去復仇,卻偏偏因為娘的身子,因為我們,把仇恨都壓到了心里,對著我們,還什么都不能流露,心里還不知道該怎么難受呢。”

招弟輕輕的揉著帶弟的指頭,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些繭子揉化似得:“嗯,我會全力幫助大哥,替爹娘了了這個心愿的。”

所以說她會努力的賺錢,她不會把李家的產業帶進王府,這是李承業想成大事的保證,后勤保障了,他才能夠放開手腳的干,不然的話,皇帝還不差餓兵呢,餓著肚子,誰愿意替你打仗呢?

最底層的兵士跟老百姓一樣,最大的愿望也不過是能吃飽,能有錢,能養活妻小而已。

帶弟不敢看招弟,盯著放煙花的四人,想問問招弟,如果她做了讓招弟不高興的事情,招弟會原諒她嗎,也想問問招弟,如果她的目的跟招弟的目的是一模一樣的,只是方法不一樣,招弟會支持她嗎?

結果鼓起了勇氣,喊了一聲“姐”,在招弟回過頭來的時候,氣全都散了,默默地把沒有出口的問題咽了回去,只是道:“這是我們在一起過的最后一個年了,怎么辦,突然就好舍不得你啊。”

以后,你不在,我也不在.........

招弟拍了她手心一下:“說什么傻話呢,你以為離了山高水遠呢,就那么一點路的時候,好好的過年呢,說些什么話呢!”

那邊幾個把煙花放了個過癮,嘻嘻哈哈的跑過來,圍在兩個姐姐身邊要壓歲錢,招弟一人一下,在他們伸出的手心打了一下,笑著攆人:“快去睡,明天睡醒了起來就看見壓歲錢了!”

這個老屋里搬了新床新被褥來,但是房間就那么幾間,父母的房間不能動,他們兩個人,小寶跟狗蛋一間,來弟盼弟一間,招弟還是跟帶弟一間。

大概是因為過了渴睡的那個點了,兩個人精神都挺亢奮,一點都不想睡,躺在熟悉的地方,感覺自己都變小了,招弟突然“噗哧”一笑,手往床里的墻壁就開始摸,笑著問帶弟:“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把錢藏哪了?”

帶弟也笑了:“我記得是靠腳那里的地里,姐你這樣摸不到的,他們換了床位置不對了。現在想想當年,那么點錢我們還藏來藏去的,就怕哪天不注意就被偷了,可真是好笑。”

就如小孩子特別愛說“我小時候”一樣,剛剛勉強能算大人的帶弟也最愛想當年,好像自己都好老好老了一樣,特別愛回憶當初了。

兩人想到哪說到哪,東拉西扯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睡去了,第二天醒的時候,已經只剩招弟一個人在家了,帶弟連大年初一都不休息,喪心病狂的帶著弟妹鍛煉去了........

所以這是招弟跟帶弟最大的不同吧,只要有什么節假日,招弟就會給弟弟妹妹放假,允許他們那一天不用鍛煉的。

等到鍛煉的幾人回來,迎接他們的是幾份大大地紅包,就連侍衛廚娘丫頭都有,一下子全都高興起來,哪怕是不差錢的拿幾個呢,拿到壓歲錢總是有特別的意義嘛。

初一是拜年的日子,既然回到了村子,自然該去拜訪一下村長的。

拜禮準備的很重,她們現在又不缺錢了,對于曾經幫助過自己的人,自然更不會吝嗇。

村長老了一些,但是精神很好,也是,他家的磚窯,一直都在持續擴大中,以前才只挖掉一個缺口的山,現在已經被挖了一多半。

過年說的都是吉利話,兩人互相說的也不是恭維,村長甚至想要恭恭敬敬的跟招弟行禮,被招弟讓人給攔住了。

畢竟是未來的王妃娘娘了啊。

村長看著眼前的招弟一家,心里無限感慨,誰能知道這么一個小農女,會有這樣大的造化呢。他自認也算見多識廣,卻不管在哪里都沒遇見過這樣的事情。

當初誰不認為這幾個小孩只有一家家的送人才能活?結果就是這樣瘦弱的一個小女孩會來借錢給父親辦身后事,而她那個病秧子姐姐更是不得了,腦瓜子比他都靈,硬是把一個快散的家,弄成了他們這里的第一大戶。

招弟閑談般的問起磚窯的生意怎樣,村長就恭恭敬敬的回還不錯,從修建城墻起,這磚就沒斷過,城里的房子修完了,周圍村子里手里有錢的人又開始給自家修青磚大瓦房了,這才哪跟哪啊,只要李家不垮,只要是勤快的,修個房子根本就不是難事。

既然招弟現在都要做王妃了,她家的生意只有更好再沒說有不好的。

招弟隨便說了幾句之后就問到村里的其他人,給村長又指了一條路。他們這里因為有河流經的原因,河邊的土地比其他地方肥沃一些,因為村子比較閉塞,選擇出去做事的人不是太多,大部分的人還是窩在家里辛辛苦苦的種地。

招弟給村長出的主意就是,盡量多的養雞養鴨,招弟沒有透露太多,只是給出了一個承諾,村民養的雞鴨包括雞蛋鴨蛋,山莊全都收購,有多少收多少。

這里的土質不大好,除了河邊,山上的梯田產出一直不高,但是比較好一點的是,有幾座山的梯田是有水源的,對于這種,招弟跟村長提了一個建議,把田埂修高,然后在梯田里試著養魚,村長雖然說相信招弟掙錢的本事,但是并不等于就相信她種田的本事了,要知道,這幾個丫頭沒有一個去下過地的。

招弟也不氣,只是慢條斯理的提出了保證,只要是在田里養魚并且記錄歸納出經驗的人,她有重賞。同時,如果是因為稻田養魚導致減產或者顆粒無收的,她按照上等田的產出來賠償。

也就是說養好了,有豐厚的獎勵,哪怕養不好,這塊地也等于有了更好的收入,要知道,這些田最多算個中等田,現在卻有機會按上等田進收入,想必他動員人的時候,一點問題都沒有了啊。

村長大叔雖說欣喜于這種好事,但是還沒有失去理智,沒有先急著答應,而是勸招弟,如果沒有把握的事情就不要做,雖然他們家現在家大業大,但是,也不能隨手就糟蹋了啊。

招弟真心的笑了,村長這樣的態度她喜歡,當初他們窮困的時候,他愿意幫一把,現在她們有錢有地位了,他也沒說錢多可以隨便拿些出來照顧以前的鄉親們,而是象一個普通的老人告誡自己的后輩一樣:“再有錢,也要省著花啊!”

愿意用真心對她們的,她也愿意回以真心:“村長大叔,你放心,這個事情,我本來就有八成的把握,之所以沒有自己做,是因為我那邊沒有咱們村這樣好的條件,山上根本就沒水,也只好養養那些不耗水的了。你真不用擔心,愿意這樣種的人,實際是在幫我驗證我自己的想法呢,我自然不會讓他們吃虧。只是,他們需要多費些功夫,記住每一步都是怎么做的,不出意外的,按理說這樣種收的糧食還會更多一些。”

招弟記得當年自己旅游的時候,某個地方好像還稻田養鴨來著,不過時間久了她記不大清楚,反而是稻田養魚這四個字經常能看見新聞在提,所以她不覺得會失敗。

人類改造自然是漫長而又費力的。

山地多的地方土地貧瘠,要想收獲好一些就得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與其在這種地方硬要費力種主食,還真不用種玉米紅薯這種粗糧,還有多種菜也行,到時候把這些拿來喂豬喂雞都好,賣的錢再買米買的又多,總比自己辛苦一場效益不高來的好。

從村長家出來,其他家招弟也不耐煩去了,當然也是因為大家都不是太熟的緣故,到最后,一行人還是回到了老屋,干脆弄了些干糧去看嫁接的果樹了。

后山現在是個簡易的育苗基地兼果樹嫁接試驗區,招弟不經意間就與弟妹分散開來,她也不急,按照自己想做的事一件件做過去,然后就聽到了人聲。

是狗蛋和帶弟。

大概因為說的不是什么秘密,兩人聲音也沒刻意的壓低,招弟一邊看樹一邊聽他們在說什么。

“是不是因為我這張臉,你才不帶著我?如果是這樣,我可以把它劃花的。”招弟沒聽見他們前面說什么,但是根據狗蛋的這句話看來,應該是狗蛋提出了什么要求,大概是想跟著帶弟去京城,帶弟沒答應所以他炸毛了。

招弟暗暗點頭:“可不是因為你那張臉嗎。帶弟是去做事的,真要帶著你去,那跟帶了個定時炸彈有什么區別,還讓她怎么做事情。”

不過漂亮的人一不如意就想毀容,而且特別無所謂的態度看著讓人特別不舒服,想動手揍誰一頓的想法更是提上了日程。

然后馬上招弟就聽帶弟懟了回來:“你毀容了更不能帶了,長的美跟長的丑都輕易能被人記住,還能怎么去做事?出門就讓人給圍觀嗎?當初你爺爺那么困難都沒說把你臉劃花,現在你還想隨便糟蹋有意思嗎?”

頓了一頓,帶弟仿佛特別不愿意的說:“兩者都不行,至少看見張漂亮的臉心情也會舒服啊,你到底是為什么要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