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色還沒完全亮,大門就被敲響了。
盛淺予摟著廷煊沒動,外面很快傳來開門聲以及姜嬸的說話聲。
盛淺予正準備起床,鞭卓過來敲了敲門,“姑娘醒了嗎?”
“嗯。”
“姑娘,您先不用起,廚房里燒了熱水,靜雯要收拾一會兒呢,現在起來也是等著。”
“好,我知道了。你先進來把我梳妝臺上的盒子拿出去,里面是我給靜雯準備的首飾,一會兒讓她戴上。”
“好。”鞭卓進門拿了首飾盒子,又立刻關上門出去。
盛淺予轉個身,看著身邊熟睡的廷煊,也緩緩閉上眼睛。
冬日的早晨,她很不喜歡早起。
瞇了一會兒,在天色蒙蒙亮的時候盛淺予才起身。
到曹靜雯房間的時候,里面有好幾個人在。
姜嬸帶著周如姍,還有村里幾個婦人,曹靜雯已經穿戴整齊的坐在椅子上了。
“這么早就收拾好了?距離拜堂還要好久呢?”
“姑娘,這新娘子都是要早起的。”姜嬸臉上帶著喜慶。
盛淺予笑笑不說話。
那邊姜嬸說起曹靜雯頭上的簪子好看之類的,幾個婦人也跟著說好多年沒見過了等等。
盛淺予不說話,那些簪子有她買的兩根,其他的是曹靜雯自己帶出來的。
而且,曹靜雯逃出來的時候還帶著包袱,也有不少銀子。
若是沒遇到牛亮,其實,曹靜雯去任何一個偏僻的地方都能生活的不錯。
當然,前提是她不要被惡人盯上,能保住手里的東西才行。
這邊早早的準備好了一切,接下來就是等待吉時的到來。
院子里來幫著做飯的人一邊忙活著一邊說說笑笑,前面村子里的孩子們也都聚集了過來。
廷煊起床后便由金子看著和那些小朋友在外面玩。
盛淺予叫了弓持去后面山腳附近轉悠一圈,今日這邊殺了不少牛羊,她怕之前來過的野狗聞到血腥味再找過來,萬一傷到人就不好了。
牛亮那邊也準備的差不多了,一身新郎官的喜服,臉上的笑就沒斷過。
能看出他有些緊張,盛淺予很隨意的安慰了幾句,之后就去和曹靜雯說話。
時間過的也很快,吉時將到,牛亮被一群人簇擁著到曹靜雯房間門口接新娘出來。
盛淺予沒有湊那個熱鬧,她被盧老單獨叫到了一邊。
盧老今日是來給牛亮兩人主持婚事的。
“盧老。”
“姑娘,是這樣。剛剛牛亮找我,說讓程姑娘坐在主位上受拜。”
盛淺予被這話嚇了一跳,忙擺手,“不行,他們可以不拜父母,但絕對不能拜我。”
牛亮的心情她明白,但是,曹靜雯可不一定會愿意。
再說了,牛亮比她大好幾歲,讓牛亮跪她,這不是折壽嗎?
盧老笑了兩聲,“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得,我也勸過了,你不同意,我們就跳過那個流程。”
“對,拜父母就沒必要了。盧老您可別讓我坐上去。好了,那邊還有事要忙,我就暫時不陪您說話了。”
說完,盛淺予轉身離開。
那邊盧老看著,捋著胡子一笑。
等那邊牛亮和曹靜雯拜堂的時候,盛淺予早就出了院子,在院子后面的山腳下溜達。
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弓持看到,飛身到盛淺予這邊。
“姑娘,查看過了,那些野狗全都走了,估計是知道沒有吃的,去別處獵物了。”
“嗯,那就好。你去看看牛亮他們拜完堂了嗎?若是拜完了就告訴我一聲。”
弓持沒應聲,而是豎起耳朵聽了聽,“這會兒應該正在拜堂,一會兒嗩吶響起來就是禮成了。”
盛淺予聞言,點頭,“對,禮成了會有嗩吶聲,我知道了。”
“姑娘是有什么問題嗎?”弓持不明白盛淺予為什么要等拜完堂再回去。
“沒什么問題,我要是在院子里,我怕被牛亮拉到主位上做他的高堂,我還那么年輕,一根白頭發沒有,哪能做她的高堂。”
弓持聞言,臉上表情有些忍俊不禁,“聽說姑娘曾經把牛亮斷了的腿重新接好,對他來說,姑娘可能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盛淺予眉頭擰了擰,斜眼看了弓持一眼,耳邊從院子里傳來了嗩吶聲。
“就你懂的多。”
不咸不淡的說了這么一句,盛淺予轉身往院子走。
她也明白牛亮的心思。
但是,她自己不愿意受人跪拜而已,沒別的原因。
弓持撓了一下頭,挑挑眉,抬腳遠遠跟在盛淺予后面。
回到院子的時候,這邊果然已經拜完堂,新人都被送入洞房,前面過來的村民也都落座等著宴席開始。
這邊牛亮挨著桌子給客人敬酒,盛淺予直接去了新房。
新房中曹靜雯坐在床邊,鞭卓在屋子里站著,兩人都很安靜。
盛淺予進門,鞭卓走近,“姑娘。”
“嗯,你去端些飯菜給我和靜雯,然后自己也去吃東西。對了,注意點廷煊,那小子今日是玩瘋了,我都好半天沒看到他人影了。”
“是。姑娘不用擔心小公子,有金子陪著,暗衛也一直跟著呢,估計是跟別的孩子在附近玩。”
“好。”
鞭卓出去拿了吃的,盛淺予鎖上門,直接走到床邊把曹靜雯的蓋頭掀起來。
“來來來,我幫牛大哥掀蓋頭。”
曹靜雯先是嚇了一下,而后笑著看盛淺予,“姑娘,這樣不合規矩。”
盛淺予把蓋頭往床上一扔,拉著曹靜雯往桌子邊走,“什么規矩不規矩的,肚子最大。來吃飯。”
曹靜雯看看外面,知道門鎖著,而且她也確實餓了。
“對了,要先洗手,過來。”
“好。”
兩人洗了手,坐在桌邊吃飯,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本來曹靜雯坐在床邊很是緊張,腦子里也是各種亂七八糟的。
這會兒和盛淺予閑聊,倒是放松了許多。
一下午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到了晚上。
曹靜雯這個時候也是緊張了起來。
不過,盛淺予是沒時間安撫她的情緒了,因為瘋玩了一整日的廷煊讓她抱著,看上去是困了。
盛淺予知道廷煊今日沒怎么吃東西,耐心的哄著廷煊吃了幾口才抱著他回房間休息。
把廷煊哄睡之后,新房那邊已經揭了蓋頭,禮節也都走完。
盛淺予沒有去湊熱鬧,把院子里的碗筷之類的都收拾的差不多,之后送走了所有來幫忙的人。
累了一整日,一些簡單的收尾也不著急,讓大家都去睡覺,至于那對新人,自然不要去打擾了。
一夜過后,盛淺予幾人起來的時候,新房那邊還沒動靜。
這邊幾人輕手輕腳的簡單吃了早膳,前面村子準備辦喜事的兩家也來買各種肉。
院子里就留下兩個沒起的人,所有人都出去幫著弄豬羊。忙忙叨叨的快到中午才回去。
院子里,牛亮和曹靜雯都起來了,正在收拾一些沒有弄好的東西。
“呦,起來了,有沒有吃早飯啊?”盛淺予進門看到兩人,開著兩人玩笑。
牛亮精神看上去很飽滿,那雙眼睛里的笑意幾乎關不住。
“姑娘,我們看到廚房里留的飯菜了,已經吃完了。”
“吃完了你還不趕緊拉著靜雯回房休息,哪有讓新娘子第一日就干這些的?”
牛亮站直身子,看向曹靜雯,“那個,靜雯說沒事。”
“牛大哥,你真是”盛淺予對牛亮使眼色,“快,趕緊帶你媳婦回房,這些你們不用管。”
金子也跟著點頭,“對對,牛大哥和嫂子都不用管,有我們呢。”
金子這一句嫂子,讓那邊曹靜雯不好意思的低頭。
牛亮也接收到盛淺予的眼神,放下手里的東西,走過去拉著曹靜雯回了房間。
盛淺予笑著,而后把廷煊放到地上,轉身進了廚房。
這一日很快過去,第二日前面村里又有喜事,盛淺予原本不打算去的。
但是,為了給兩個新人一些私人空間,她就帶著廷煊去湊了熱鬧。
這一日結束,村里的事情總算是忙完,大家也該出發繼續忙活。
這一次沒讓牛亮他們去,說是晚個幾日再說。
畢竟兩人剛成親,盛淺予想讓他們多休息幾日。
那邊弓持負責主持大局,帶著幾個村子的主要勞動力出發。
其實,村民跟過去大部分都是為了掙銀子。
有孫茂那些人在,速度很快。
盛淺予接下來大部分時間都是陪廷煊寫字,認字,還有就是研究蓮華冥葉。
她發現之前顧爺爺留下的那本醫術最后那個不完整的方子好像就是解蓮華冥葉的毒的方子。
可是,最后一個方子不完整,她如何研究都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通。
不過,這個也不著急,反正盛永迎早就已經沒了,她有的是時間慢慢把方子補充完整。
本以為日子可以平靜的過下去。
可是,半個月后,姜嬸過來了,身后還跟著兩個中年男子。
“姑娘,盧家要買些肉。盧老昨晚沒了,要辦白事。”
姜嬸后半句說的很小聲,離近了看,盛淺予還能看到姜嬸眼眶通紅,應該是哭過了。
“好,我讓牛大哥幫著弄。”
盛淺予轉身叫了牛亮和金子去幫忙。
姜嬸站在原地和盛淺予說話,“姑娘這邊有白布嗎?我們村里湊了點,應該是不夠。”
“有,一會兒我讓人拿。”說完,盛淺予轉頭,“盧老的身子骨看上去挺好的啊,前幾日還給牛亮他們主婚,怎么說沒就沒了?”
姜嬸輕嘆,“年紀大了,人老了,都這樣。”
聞言,盛淺予也跟著輕嘆,“是啊,生老病死,誰都逃不過。”
姜嬸吸了吸鼻子,“姑娘還年輕,別想這么多。盧家那邊你們也不用去,尤其是牛亮,這剛成親沒多久,就別過去了。”
盛淺予點頭,“牛亮他們不用去,我抽空去送一下盧老,畢竟是前輩。”
“也行。”姜嬸聲音平靜,“盧老前幾日還跟村里人說呢。說讓我們都跟著姑娘好好的種地,好好的過日子,不要爭,不要搶,姑娘不會虧待了任何人。”
“你說這前幾日還好好的人,轉眼就沒了。”
盛淺予沉默。
人有時候不就是這樣,誰都不知道意外什么時候會降臨。
世事難測,人生難料,這也是一種自然現象,很正常。
姜嬸覺得也不應該跟盛淺予一個小姑娘說太多,看那邊盧家兩個兄弟在牛亮的幫忙下把獵物放到了板車上,轉身。
“姑娘再給我們拿些白布,前面還有一堆事。如今田里馬上要上肥,盧家準備這兩日就挑好了日子下葬。”
“姜嬸讓他們先回,我找了布和您一起去前面看看,之后就不過去了。”
“也好。”
盛淺予這邊叮囑了牛亮在家,順便看著點廷煊,然后帶著金子和姜嬸找了布出來去前面村子。
盛淺予帶著金子去堂屋簡單的鞠躬,安慰了幾句盧家人,之后便離開了。
這事再沒操心過,沒多久,地里的麥子上肥,大家又忙活了幾日。
幾處蓋城門的地方也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日子平靜的往前走著。
東容國京城,容逸從皇宮出來,打算按照皇上的吩咐去準備春季可能會出現的蝗蟲。
還沒坐上馬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馬車上站著的信鴿。
看出是跟在鞭卓身邊的鴿子,容逸嘴角的笑容變大,腳下步子也下意識地加快,走近馬車。
從鴿子的腿上取下紙條,看到第一句,容逸的手就不受控制的抖了幾下。
這兩個字,好陌生,又好親切。
他曾經想過有一日廷煊會叫他爹爹,他想著,那時候他就只是一個父親。
只是,現在,沒有任何聲音,只是紙上的兩個字,他的心卻被一股柔軟撥亂,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容逸甚至忘記了還要往下看,只盯著這兩個字,腦中已經炸開。
是不是淺予改變了想法?
是不是已經把所有事情告訴了廷煊?
過去的那些事情是不是都可以過去?
他是不是可以把母子倆接回來了?
容逸心里狂喜,臉上表情也不覺帶著以前沒有的歡喜,激動。
陌千抱劍看到自家主子抱著信難得的情緒外漏,忍不住斜了斜眼睛。
不過,他什么都沒看到,信被主子小心的疊起。
“陌千,走吧。”
容逸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站在皇宮門口,沒有看完信,吩咐了一聲,抬腳上了馬車。
坐在馬車中,容逸臉上的笑更加明顯,他收斂情緒,這才開始好好的看信。
前面一句話能夠很明顯的看出來廷煊參加了寫字。
一句簡單的謝謝,讓他看了好幾遍。
之后,繼續往下,帶著緊張又期待的心情。
只是,看著,容逸嘴角的弧度緩緩僵住,而后又緩緩收斂,到最后消失。
看完整封信,一聲幾不可見的輕嘆在嘴邊。
他白激動了。
不過,想到盛淺予愿意讓廷煊知道他就是他的爹爹,容逸的心情又有些好了起來。
最起碼,這也算是往前進了一小步。
不管是為了誰,以后若是見到廷煊,他能聽到廷煊叫他一聲爹爹了。
還有,盛淺予在信里提到了關于蝗蟲的事情,是在提醒他,更是開始為他著想,這是好事。
容逸的心情由一開始的狂喜變成現在還算不錯的心情。
在馬車上一直抱著手里的信不厭其煩的看。
越看越覺得盛淺予的解釋是一種掩飾。說不定,她的心已經變的不一樣。
看了一路,容逸心情很好的回到了王府。
他要出去幾日,預防蝗蟲的出現就要去郊外實地查看一下,更要督促那些基層的官員和百姓都行動起來。
而每日從王府過去的話,太過麻煩了。所以他打算住到郊外的莊子里。
容逸徑直回院子收拾行禮。
剛在書房收拾了幾本書,容王妃院子里的一個小丫環過來了。
“陌護衛,王妃請世子爺過去一趟。”
陌千點頭,“知道了。”
打發了小丫鬟,陌千向容逸稟報了王妃叫他過去的事情。
容逸面上帶著溫和,淡淡嗯了一聲,放下手里的書抬腳往外走。
彎彎繞繞,到了主院,還沒進門,就聽到里面說笑的聲音。
“逸兒快進來。”容王妃看到容逸進門,朝他揮手。
容逸步子不緊不慢,走到大殿中間位置,微微彎身,“母妃。”
“好好,不用多禮。”容王妃看到自己的獨子,臉上一直帶著笑。
容逸直起身,看向那邊的客人,一對母女。
“肇慶爵夫人。”容逸主動打招呼。
爵夫人忙站起身,“世子爺客氣了。”
那邊坐在肇慶爵夫人身邊的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也站起身,裊裊婷婷的行禮,“顏兒見過世子爺。”
“嗯。”容逸點頭,臉上是如常溫和的笑,眼底卻帶著明顯的疏離。
簡單的打完招呼,容王妃看向坐在左手邊的容逸,“我聽說你奉命出京,叫你過來問問情況。這次出去可有危險?”
容逸緩緩搖頭,聲音清淡磁感,“母妃放心,就是天氣快暖起來了,今年干旱,皇伯伯擔心有蝗蟲出現,想要早些預防。交給別人不放心,便讓兒子出去盯一下。”
“行,你去吧,可要注意安全,今年雖然說沒下雪,沒有往年冷,也多帶些厚實的衣服。”
容王妃的關心自是真實意切,對自己的兒子不會因為以前的任何事情受影響。
容逸也順從的應下,“母妃放心,兒子會的。”
容王妃滿意點頭,看了一眼那邊坐著的鄭顏,終究還是開口,“逸兒,之前你和衛家小姐無緣。但是,終身大事還是要考慮的。這次辦完事回來,你可要上心了。”
容王妃沒說完,相信容逸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容逸眼簾微抬,視線轉動,看向那邊帶著隱隱期待神情的母女倆,眼底的笑意徹底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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