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剛剛轉身的龐蘭聽到里面湛王的說話聲,又重新轉回身,聲音放輕,很是關心的道,“王爺就算要去找那個女人算賬也要先吃東西啊。”
原本以為不會有什么回應,沒想到,帳篷的簾子被人從里面挑開。
除了眼圈重了一點點,湛王臉色沒有任何變化,嘴角依然習慣的勾著,帶著斜肆,帶著漫不經心的笑。
“誰說本王要找那個女人算賬。”聲調有些不陰不陽。
“啊?”龐蘭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
湛王只看了龐蘭一眼,也不多說,抬腳朝那邊牽馬過來的恒一而去。
翻身上馬,幾十個人浩浩蕩蕩的從龐蘭眼前掠過。
留下的是越來越遠的馬蹄聲和漸漸消散的飛揚塵土。
環翠看著那些遠離的人影,擰了擰眉,欲言又止。
龐蘭抿唇,“這么晚,帶這么少的人......”
聽龐蘭這么說,環翠才開口應話,“公主,奴婢前幾日在帳篷里伺候王爺的時候,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聽到丫鬟說前面那句話,龐蘭眼神沉了沉,冷冷的看了環翠一眼,“什么事?”
環翠低頭,知道自家公主對她這般是為何,只恭敬的道,“有一次夜間,王爺不知是說夢話還是什么,磨著牙說什么‘這個女人,盛淺予’之類的。如果沒記錯,恒一護衛昨日說的救走容世子的女子就是盛淺予。”
聞言,龐蘭眉毛一橫,“你說的是真的?”
“回公主,奴婢不敢撒謊,奴婢確實聽到了。”
那是第一次伺候在王爺身邊,她幾乎一晚沒睡,所以才聽到了王爺說的那些夢話。
“盛淺予!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聽過?”龐蘭眼睛瞇了瞇,眼底劃過幾分妒火。
“奴婢好像也聽過,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龐蘭冷哼,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
自從身邊的丫鬟在王爺身邊伺候,她就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不過,王爺已經親點的人,即便是她的奴才,至少在這軍營之中她是不能無端端的把人弄死。
環翠看到龐蘭的眼神,頭又低了一些,心里覺得無力又著急。
伺候湛王的事情又不是她自己能決定的。
如今她已經是湛王的人,以公主的脾氣會怎么處置她根本不需要多想。
所以,她要想辦法留在湛王身邊才可以。
要不然,她連性命都不保了。
西南嶠的小城門,夜色正濃,一陣馬蹄聲打破了所有的平靜。
恒二在最前方喊話,“我們主子要見盛淺予。”
孫茂被小弟叫醒,不耐煩的站上了城門,“什么盛淺予,不認識!”
湛王聞言,黑暗中眼底的笑意更甚,“那個女人竟然都沒告訴你們她的真實姓名?”
不過,想想也是。
那時候,盛淺予這個名字在幾國之中可是如雷貫耳。
這西南嶠雖然說沒什么人煙,還真難保不會有人知道。
所以,不用本名也是完全可以理解。
“你們主子,那位醫術很厲害的姑娘。她本名盛淺予,是容世子......”
“前兩日帶了容世子回來。你就說我們王爺要見她。”
恒二想說是容世子的世子妃,那邊恒一捅了捅他的腰身,恒二立刻改口。
不管什么原因不能說,恒一既然提醒了,就說明不能那么說下去。
城墻上的孫茂聞言,喃喃的重復,“盛淺予?”
難道這是程姑娘的真名?
不管怎么樣,先去傳話再說,“等著。”
丟下兩個字,孫茂立刻派人前往盛淺予所在的院子。
不管姑娘見不見,如今湛王親自帶人過來,他肯定是要通報的。免得出了什么事,到時候他這邊不好應對。
盛淺予這邊剛睡醒,因為又快要到容逸吐血的時間了。
吐過這一次,明日這個時候應該就會醒了。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盛淺予拿了兩個干凈的毛巾圍在容逸脖子上。
纖細又帶著點粗糙的手一直放在容逸的脈搏上。
她想知道這脈搏什么時候有變化,是在吐血之前,還是吐血之后。
脈象一直平穩沒有異常,盛淺予一邊感覺著脈象,一邊看著容逸有些變化的臉。
好像瘦了一些,臉色有些發黃,大概是這兩日吐血吐的。
她也給容逸熬了補血的粥,只是,這么點東西肯定沒有吐的快。
容逸睡著的眉眼很像廷煊睡著時候的眉眼,或者說一模一樣。
只不過,一個是朝氣蓬勃的少年,一個是稚嫩,還未長開的孩子。
再往下,高挺的鼻子,不薄不厚的唇,下巴有些胡渣,是這兩日長出來的。
性感不性感不知道,但是盛淺予不喜歡男人有胡子。
再往下,容逸喉結微動。
就在這時,脈搏使勁的跳動了一下,就像是有什么東西狠狠的打在了指腹的感覺。
同時,容逸口中發出聲音,一股鮮紅的血溢出,順著臉頰流到毛巾上。
盛淺予一只手依然在脈搏上細細的感受,另外一只手則扶著毛巾。
直到脈搏趨于平穩,盛淺予才松開手,幫容逸簡單的清洗干凈。
正想再觀察一會兒就回去休息,外面的大門被敲響。
門外有了動靜,是鞭卓去開的門。
過了沒多久,鞭卓進來,先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容逸,臉色有那么一些說不上來的情緒。
“怎么了?”盛淺予好奇的問道。
“姑娘,湛王在城門處,說要見您。”
聞言,盛淺予明白鞭卓為什么這副表情了。
容逸中毒都是湛王所致,鞭卓跟在容逸身邊這么多年,自然會為容逸覺得不平。
“這么晚過來?他是不是有毛病?”
“屬下也這么覺得。”鞭卓想也不想的順著盛淺予的話說。
不僅有毛病,而且卑鄙無恥!
不過,說這么一句,鞭卓抿唇,知道自己不應該多嘴。
現在跟著姑娘,她整個人也變的隨意了許多,有時候說話經常是不經大腦的,這樣其實不好。
“走吧,去看看。你要去嗎?還是在這等著?”
盛淺予站起身,她這會兒反正醒著,而且,把湛王晾在大門外她其實還是有些不放心的。
“屬下也去。”
容逸這邊沒什么事,暗處有兩個護衛守著。她自然是跟去保護姑娘。
盛淺予只帶上了經常拿著的幾種藥丸,別的什么都沒準備,兩人直接駕馬離開。
湛王這邊等了足足有一個時辰,中間恒二催了好幾次,盛淺予才終于站上城門。
“湛王找我何事?”
站在城墻高處,盛淺予周圍全都是黑色。
怕湛王那邊有弓箭,盛淺予沒讓人點燃火把。
騎在馬上的湛王揚頭看著城門上方的一個小黑點,“盛淺予,本王都親自來找你了,你也不出來迎接迎接?本王剛好與你敘敘舊。”
“湛王,我跟你可沒那么多舊需要敘,有什么話你就快說,大半夜的你不睡覺本姑娘還要睡。”
湛王倒是不在意盛淺予直接開口趕人,說話聲好像還帶著點點調侃。
“有容逸在,你還有心思睡覺?”
“廢話!有天王老子在本姑娘也要睡覺。況且,你難道不知道容逸現在是什么狀態?”
“哦,本王差點忘了,容逸現在估計沒那個能力。”
盛淺予聞言,黑暗中眼神閃閃,“你手里有解藥?”
“本王若說有呢?”
“那便提條件吧。”
這邊湛王沉默了一下,聲音有些壓抑的感覺,“什么條件都可以?”
“你不就是要糧食嗎?本姑娘可以允給你一部分。”
“不。”湛王很果斷的拒絕。
這次死傷慘重,唯一的好處就是不需要消耗那么多糧食。
盛淺予意外了一下,挑眉,“你不要糧食?”
“嗯。”
“說吧,什么條件?”
湛王沒有出聲,盛淺予奇怪的動了動眉頭。
這邊鞭卓捏著手里的鞭子,恨不得立刻下去把湛王給綁起來,然后拿到解藥。
可惜的是,她知道自己這么做根本無濟于事。
不說湛王自己就是高手,湛王身邊肯定也帶著不少的高手。
她這個時候下去只會添亂。
而讓姑娘用迷迭煙的話,萬一湛王沒帶解藥,那樣只會激怒湛王,對世子爺更加不好。
湛王的沉默中,盛淺予有些不耐的聲音傳出,“你慢慢想,想好了讓人來告訴我,我就......”
“盛淺予......”湛王出生打斷盛淺予的話,聲音有些低沉,有些說不上,又讓人辨不清的情緒。
“嗯。想到了嗎?”
湛王嘴角抹平,眼神透過黑暗看著城墻上的影子,眼底的情意不遮不掩,聲音更是異常的嚴肅。
“盛淺予,你答應嫁給本王,本王就把解藥給你。”
聞言,盛淺予懵了一下,奇怪的蹙了下眉,而后掏掏耳朵,“湛王說什么?我剛剛沒聽到。”
那邊湛王一聲玩味的輕笑,“本王與你開玩笑,你還真想再聽一遍?”
“切!我就說湛王腦子有病,如今看來病的還真不輕。大半夜的把本姑娘叫到這里就為了開玩笑?要不你先把腦子看好再來與本姑娘說話?”
盛淺予此時都有些懷疑湛王手里到底有沒有解藥了。
還有就是,緣笙谷那般的神秘,湛王又是怎么得到的這個毒藥和解藥?
以前沒聽說過緣笙谷的人往外賣毒藥之類的,難道他們還干這些勾當?
盛淺予口中懟著湛王,心念閃現間出現一堆疑惑。
而那邊被說腦子有問題的湛王不僅沒有生氣,嘴角還微微上揚著。
“盛淺予,反正你也不喜歡容逸,要不,你這個帶著孩子的的女人,就跟了本王這個腦子有問題的。剛好你醫術不錯,本王把腦子交給你甚是放心。”
“哼!你想的倒是好,本姑娘就算不喜歡容逸也是個挑食的,湛王自己都承認自己腦子有病了,我還嫁給你,那我不是更有病?”
“哈哈哈,這樣不是更好。”湛王聽盛淺予把自己也帶進來了,張狂的大笑幾聲,顯得格外開心。
盛淺予翻個白眼,“你要是只有這些廢話,本姑娘就不奉陪了。”
還以為湛王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如今在這與她瞎扯一通,真是夠閑的。
“盛淺予!本王與你談個條件。”
“難道剛剛不是在談條件?”
湛王嘴角溢出弧度,沒有回答盛淺予,直接道,“本王知道你拿了西向國的玉璽,就用那個換解藥,如何?”
盛淺予聞言,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細細的想著湛王這話的真假。
湛王若是已經控制了西向國,那個玉璽根本沒什么用了,湛王直接登基就可以。
而湛王現在要用玉璽換解藥,對她來說是真的很合適。
那玉璽她原本是打算以后找個地方換銀子,反正是沒什么作用的東西。
如今若是能救了容逸,那就更劃算了。
“怎么樣?考慮好了嗎?”
“好。”盛淺予想了想,覺得可以,應聲同意。
誰知,她話剛落,湛王帶著笑意的聲音就傳來了,“盛淺予,當初那個艽神醫果然是你!”
聞言,盛淺予臉色微變,但也無所謂湛王知不知道了。
她現在反正已經承認了,湛王又不能把她如何。
“哼!是我又怎么樣?湛沂辰,你少耍花樣。本姑娘現在讓人去取玉璽,你也讓人把解藥送來。”
“好啊。不過,本王要你親自送來。”
“不可能。”盛淺予想也不想的拒絕。
她不會武功,到時候近距離的接觸,萬一湛王點了她的穴位,她連自救都無法。
“既如此,那就算了,本王只好把解藥拿去喂魚。”
說著去喂魚,湛王卻沒有任何行動。
盛淺予斂眉,抿唇,心里明白湛王是一定有什么陰謀詭計的。
只是,她若是不去,湛王又不可能把解藥給她。
“你真的有解藥?”
“自然。”
從湛王的話中讓人辨不出他說的是真是假。
“如何證明。”
湛王勾唇,“無法證明。”
盛淺予心中猶豫。
湛王說有解藥,她覺得不是,而且,湛王的目的肯定不簡單。
不過,就算有萬分之一,她也想試一試。
主要是緣笙谷的人幾乎找不到。
若是再放棄湛王這邊,那容逸說不定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另外一個,若是容逸出事,她會覺得自己背負了一條人命。
而且,東容國皇室若是知道容逸是為了她而中毒,肯定更加不會放過她和廷煊。
她自己可以不怕任何人的眼光和流言蜚語。
但,廷煊呢?
廷煊就算長大后可以不在乎,但是他現在還小,很多事情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想明白。
盛淺予微微晃晃腦袋,她想太多了。
現在事情還沒發生,她要盡力挽回。
“好,那湛王讓人準備解藥,我也派人去拿玉璽。”
湛王聞言,臉上的笑在無人看見的黑暗中綻放。
盛淺予下了城墻,臉色嚴肅下來。
“姑娘......”鞭卓臉色有些復雜。
她不希望盛淺予去,但是,世子爺那邊又耽誤不得。
“姑娘,要不這樣,反正天色很黑,我穿上斗篷代替姑娘去。”
盛淺予搖頭,“等把解藥拿來,天已經亮了,這招不管用。”
鞭卓聞言,臉上泛著擔憂,阻止道,“姑娘,那咱們就不換了。我相信世子爺如果醒著,肯定也不希望姑娘親自去換藥。”
“好了,鞭卓,我已經應下了,這事勢在必行。如今不是反悔的時候,而是想辦法看看怎么樣才能安全的從湛王手中拿到解藥。”
鞭卓糾結,還是點頭。
“一會兒我單獨出城,你趁著天色黑的時候,從隔壁山上穿過去,躲在湛王等人附近,也不要太近。”
“我這里有一瓶快要用完的迷迭煙,到時候如果有特殊情況你就直接把瓶子甩到湛王附近,壞掉也沒關系。我會提前吃過藥丸下去。”
“一定要小心,湛王知道我手中有這種藥,肯定會有所提防,到時候你要自己找到一個位置。”
鞭卓鄭重點頭,“屬下絕對不會讓姑娘出事。”
盛淺予自然相信她,轉頭看向孫茂,“孫茂,你去拿玉璽,快去快回。”
“是。”孫茂應聲都透著不自覺的恭敬,可能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盛淺予吩咐完這些,將身上帶著的毒藥全都倒出來。
上次給湛王用了藥,無聲無息的把人迷暈。
而這次她有些不敢這么做了。
一個是湛王那般精明,肯定是知道的。
另外一個就是,湛王身上能有那么厲害的毒藥,肯定也會有些解藥之類的。
她沒必要多此一舉。
也防止湛王給她用毒,盛淺予吃了兩顆藥丸預防。
在等待中,天邊露出朦朦的亮光。
夏日天本來就亮的早,想要在天黑之前與湛王互換是不可能了。
當太陽露出一個頭,天色也完全亮起來的時候,孫茂回來了。
盛淺予重新站到城墻高處,那邊湛王帶著人在不遠處站著。
看到盛淺予出現在城墻上,湛王的視線鎖住那道身影。
“盛淺予,你要跳下來嗎?本王愿意接著你。”
聞言,盛淺予甩給湛王一個涼涼淡淡的笑。
不管他能不能看見,她的態度很明顯。
“湛王想不想看看本姑娘種出來的糧食?不如我給你一顆解藥,你進來拿玉璽?”
湛王往前走了幾步,臉上掛著笑,瞇眼看著那個站在高處的纖細身影,眼底笑意濃濃,“本王就不進去了。萬一你把持不住,再扒了本王的衣服,本王的名節可就沒了。”
“呵呵看來湛王不舉的癥狀已經治好了。接下來湛王最好看看腦子。”
“好,本王一定聽淺淺的。”
淺淺......?
盛淺予差點沒被這兩個字惡心到,廢話不多說,提了提手里的一個包袱,“玉璽拿來了,湛王準備如何換?”
湛王勾唇,“你出來。”
盛淺予眸色幽深無邊,嘴角微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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