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氏神色越發放松下來,聽著阮明姿這般說,環視了一下院子里。
有些地方還有些荒敗的痕跡,估計是還沒整好,但院子絕大多數地方,卻明顯能看出主人用心收拾經營了。
只是到底還是兩個孩子,兩個人沒米沒面的,雖說漫山遍野都是野菜,但光吃野菜也吃不飽啊,這里沒個長輩照應著,她們怎么活?
魯氏遲疑了下,左右看了看,見籬笆扎得密密實實的,幾乎看不到外頭的光景,這才偷偷摸摸的從懷里頭摸出個破舊的小布包來,起身便往阮明姿手里塞。
阮明姿避開:“二舅媽不用這樣。”
魯氏有點著急,小聲道:“你快收著,這是我來之前,你姥娘偷著給我的,讓我給你……”魯氏猶豫了下,還是解釋了一句,“你別嫌少,家里頭沒分家,往日家里頭的錢都是你大舅媽收著的,你姥娘手里頭也沒錢。”
阮明姿愣了下。
魯氏見阮明姿還是沒動,急得說話都有些卡頓了:“你,你快拿著,不然,不然你姥娘會擔心的。”
她不是嫌少,她是本能的不愿意跟姚家人有什么利益上的牽扯。
然而她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布包,再想起曾經塞到手里的那個黏黏糊糊的麥芽糖,她還是沉默的接了過來。
魯氏見阮明姿終于伸了手,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有些局促的笑,她低聲道:“行,看過你們姐妹倆過得還行,我回去同你姥娘一說,她也該放心了……我這就跟月芽兒回去了。”
“等一下。”阮明姿喊住魯氏,飛快的回身跑進了屋子里,再出來時,手里頭拿了一個小小的油紙包,她上前兩步,把那油紙包往姚月芽手里一遞,“二舅媽,謝謝你,家里頭沒啥好吃的,就不留飯了,我怕月芽兒路上餓,這個給你們路上吃,是昨兒我去縣里頭,順手給妍妍買的一點糕點。”
魯氏感動的熱淚盈眶,看看,多好的孩子啊,縣里頭的糕點這么好的東西,平日里她都不舍得給月芽兒買,這孩子還大大方方的拿出來分給月芽兒。
她大嫂昨兒那頓辱罵,什么狼心狗肺,挨千刀的白眼狼,根本就是胡說!
“好孩子,”魯氏十分感動,“月芽兒快謝謝你姿表姐。”
“謝謝表姐。”姚月芽細聲細氣的說著,還是有點害羞,躲在了魯氏身后。
魯氏牽著姚月芽走了,阮明姿站在門口目送了半晌,這才回來關了院門,低聲問阮明妍:“我把你的糕點分了一半給月芽兒,妍妍生氣嗎?”
阮明妍用力的搖了搖頭,“啊啊”了兩聲,似是急切的表明自己不會因為這個生氣。
阮明姿看笑了,摸了摸阮明妍的頭,知道妹妹不是個小氣的,還是低聲解釋了一番:“二舅媽帶著月芽兒,翻山越嶺的過來,又不圖我們什么,只是為了看咱們一眼是否安好,這份情誼是要記著的。”
阮明妍一下一下點著小腦瓜。
她知道的。
阮明姿見妹妹這么懂事,有點欣慰又有點心疼,讓她想起了從前孤兒院里那些弟弟妹妹們。
擱在父母健全的家庭,阮明妍這五六歲的年紀,正是撒嬌賣癡的時候,她不僅沒半分嬌作,還這般懂事乖巧。
忍住心頭的百感交集,阮明姿拿出魯氏塞給她的布包,仔細一看,見那小小的布包已經洗得發白了,一看就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老物件。
打開一看,布包里面靜靜的躺著幾十枚銅板,新舊不一,大概是攢了很久。
每一枚都干干凈凈的,邊緣圓融,似是被人撫摸過許久。
阮明姿怔怔的,眼睛驀然一酸。
大概是原主遺留下來的情感作祟。
阮明姿抹了一把眼睛,露出一彎笑成圓月的眸子,同阮明妍呢喃道:“這是咱們姥娘給的,原本咱家就還有不到十枚銅板了,這一下子倒是松泛不少。”
阮明妍雖說年紀小,但也知道銅板的重要性,二叔家的成章哥哥經常罵她跟姐姐是一個銅板都沒有的窮鬼。
阮明妍開心的想,現在她家里有好多好多銅板呢!
阮明姿數了數,二舅媽送來的這些銅板有四十三枚,加上她先前手里頭還剩的九枚,共五十二枚。
其實她只需要五枚銅板,夠下一次去縣城的車馬費就行了。
不過眼下既然手頭上寬松了不少,阮明姿倒是想起了先前想抱一窩小雞崽的事。
不過這也不急,先把菜地整出來,若是真的訂下了小雞崽,還得提前把雞欄修起來,免得小雞崽到處亂啄,再把菜地給糟蹋了。
阮明姿心里盤算著,順手拿了兩枚銅板塞到阮明妍手里,“妍妍拿好,等貨郎來村里了,你拿去買糖吃。”
阮明妍滿是驚喜,小手緊緊攥著那兩枚銅板,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寶。
中午用過飯歇了晌,阮明姿帶著阮明妍繼續拾掇院子里那塊小菜地,她拿鋤頭挖了坑,又把種子按照一定間隔距離細細的撒了進去,剛把上頭埋上一層浮土,就聽得院子外頭又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阮明姿認出來,這聲音是馮梨花的。
她拍了拍手上的浮土,去開了院門。
馮梨花手上拿著量尺,依舊是那副不善言辭的模樣,聲音不算高,開門見山道:“明姿妹妹,我娘讓我來給你妹妹量尺寸。”
阮明姿原想著弄完這菜地,帶著阮明妍洗一洗再去馮梨花家量尺寸,倒沒想著梨花她娘讓梨花上門幫她量了。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勞煩梨花姐姐走這一趟。”
馮梨花搖了搖頭:“不麻煩,我娘做活快,你的衣裳已經快做出來了。等我給你妹妹量了尺寸回去,估摸著今兒一天就能完工。”
馮梨花給阮明妍量好了尺寸,也沒多待。喝了一碗阮明姿給她盛的水后,便告辭了,半句多余的話都沒多說。
真是雷厲風行啊。
阮明姿感嘆,想來明日她就能把兩身新衣裳給拿回來了。
然而,誰曾想,這看似普普通通的一件事,竟又旁生出些枝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