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偏遠地方的小縣城沒什么特別嚴苛的男女大防,這人應該是蔣二小姐的熟人吧?竟然不敲門就直接進來了。
然而蔣二小姐見著他,卻是有些驚喜:“來這么遲,還以為你不來了!”
年輕男子“哦”了一聲,倒沒說什么。
說著,他掃了一眼阮明姿,有些訝然道,“這位是?”
蔣二小姐顯然被問得頓了下,笑著介紹:“一個很有些意思的朋友。”
阮明姿幾不可見的擰了擰眉。
阮明姿笑著接過,放到自個兒裝銅板的錢袋子里,這么算下來,她又有一百多文錢了。
聽著銅板在錢袋里的撞擊聲,阮明姿心情越發的好。
阮明姿笑盈盈的:“斑鳩比山雞要便宜好些,上次蔣二小姐是新主顧,自然是要給你點優惠。這次蔣二小姐是老主顧了,兩只斑鳩也不過才五十文錢,倒也不好抹零,還是送蔣二小姐一件小小的禮物吧。”
蔣二小姐也不是沒見過草編的蟋蟀,只是她覺得跟阮明姿這樣大大方方又滿含意外驚喜的相處很有些意思,她笑容越盛,主動從晨雨手里接過把玩起來。
晨雨見她家小姐笑容嫣然似是沒受什么影響,心里微微舒了口氣,對阮明姿越發喜歡起來,笑著從錢袋里數出五十文錢:“自打上次,我們家小姐出門總要帶個裝滿了銅板的錢袋子。這次倒不用你再去破開找零了。”
阮明姿在跟蔣家這對主仆的兩次短暫交集中,向來都是很有分寸的,突然問這么一個私人的問題,晨雨心中有點詫異,還有點警覺,她輕咳一聲,壓低了聲音:“阮姑娘,你問這個干什么?”
阮明姿確實也不好明說她擔心那長隨不是個好人。她只能道:“……我見那長隨有些眼熟,想看看是不是我家遠方親戚。”
這個解釋倒也算合理。
鑒于對阮明姿的信任,晨雨雖說覺得有點怪怪的,還是低聲道:“那位樊公子據說是外縣過來讀書的,是書院的學生。那長隨看樣子應是在樊公子身邊許久了……要不我幫你問問?”
阮明姿擰了擰眉。
那長隨分明就是早上剛一起乘車過來的瘦猴,既然在牛家村外故意等著蹭車,說明應該是牛家村附近的。怎么可能又是外縣公子的貼身長隨?
這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然而阮明姿跟蔣家主仆也不過是萍水相逢,最忌交淺言深。她想了想,還是委婉的提示了一句:“晨雨姐姐趕緊回去吧,我看那長隨不像是個好人,留著蔣二小姐一人在包廂里,怪不安全的。”
她不好直說那位書院公子的可疑之處,只能把懷疑往長隨身上引,這最起碼能讓蔣二小姐跟晨雨更好接受些,最起碼先埋下一個懷疑的種子,后面真遇到事了也能多提防幾分。
晨雨忍不住有些失笑,到底還是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不像是個好人”這種稚氣的孩子話也說出來了。
人哪能以貌取人呢。
不過這阮明姿有一點說得也沒錯,雖說那位公子光風霽月,但留她們家小姐一人在包廂里確實也不太妥當。晨雨跟阮明姿道了聲別,步履匆匆的上樓去了。
阮明姿站在酒樓門口呆了會兒,還是搖了搖頭,離開了。
她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其余的事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眼下阮明姿懷里揣著錢,在縣城里又逛了一個來時辰,雖說沒怎么買東西,但卻是幾乎逛遍了幾條主街的店鋪。
她在找一個生錢的法門。
雖說賣山貨跟挖草藥眼下都能換回些銀錢來,但到底局限性還是太大了。
等后頭入了冬,怕是這兩條路都不太好走了。
而她還有好些東西沒給家里添置。
天快冷了,總要給她跟妍妍添置些棉衣棉被吧?
姚家姥姥對她那么好,姥姥的生辰快到了,總得給姥姥帶些賀禮去吧?
還有小雞崽,要想抱小雞崽回來得抓緊了,后頭天涼了小雞崽在外頭也不好活。
阮明姿現在滿腦子都是一個字。
“錢”!
真是沒錢難倒英雄漢啊!
阮明姿暫時也想不出能有什么穩定持續來錢的法子,只得作罷,暫停了逛街,尋了個賣日用雜貨的鋪子鉆了進去,買了些日常用的東西,拿小包袱包了,挎在肩上,又去街道旁的餛飩攤子上花三文錢喝了碗熱乎乎的餛飩,算著驢車回程的時辰也差不多快到了,便往城外行去。
結果那人還挺懂板車的規矩,掐著點兒過來的,吊兒郎當的蹲在集合的地方,等著發車。
阮明姿看他眉宇間凈是些志得意滿之態,抿了抿唇。
牛三見了那人也有些尷尬,不過來者都是主顧,牛三也沒說啥,只是悄悄同阮明姿囑咐了一句:“要是他還不給錢,那就算了,你別跟他爭,他人高馬大的,我怕你在車上吃虧。”
阮明姿笑瞇瞇的點了點頭:“車夫大哥放心,我曉得。”
阮明姿在牛三心里就是個靠譜的,見她這么說了,牛三也就信了,樂呵呵的拿了一把草料,喂起了驢子。
阮明姿心中警鈴大作,裝作不經意的又看了那長隨一眼。
竟然還真是那瘦猴!
他顯然沒留意到阮明姿,一直垂著頭。
阮明姿很是識趣,笑道:“蔣二小姐,我還有些旁的事,就先走了。”
蔣二小姐以為爽約的人到了,心情比方才更好之幾分,她笑著點了點頭:“晨雨,替我送送阮姑娘。”
晨雨應了一聲,笑著把阮明姿送出了門。
阮明姿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晨雨把她送到門外,轉身要回的時候,阮明姿伸手攔住晨雨,低聲道:“晨雨姐姐,那是誰啊?”
只是在出門之時,阮明姿經過那男子帶來的長隨身邊,不經意間發現,那一直垂著頭的長隨左臉下方,有一顆黑痣。
……這不是那個賴了車錢的瘦猴嗎?
那年輕男子笑得滿是情意:“路上遇到了個些事,倒是耽擱了些。”
正想跟蔣二小姐說再見,又聽得外頭傳來的腳步聲在包廂門外停了。她下意識的往門口看去,正好見著有人把門推了開來。
一名穿著直綴長衫的束冠年輕人邁了進來。
阮明姿變戲法似的,從懷里頭掏出個草編的蟋蟀來,遞給晨雨:“我自個兒路上無聊編的,送蔣二小姐解個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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