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有福女

第147章生與死

那就是三房人又回來了。

只不過不同于李家的其余人是走著進來的,三房的大多數人都是躺著進來的,身上多少多少都掛了彩,其中以李海的傷勢最重。

鄭氏哭天搶地的跟李老漢說了自己是怎么回來的,說是往盤鳴城來的路上,碰到了一伙山賊,糧食什么的都被收了,人還被扣押著。

李老漢一聽,難不成就是他們之前遇到的那一伙賊人?自己這方沒有遇到,兒子卻是遇到了!

“當家的,咱兒子這會傷的這么重,得花不少銀子才能養好,咱家哪有這個錢啊,你還不快點去二房,讓李樹給錢?再不快點,他親弟弟可就沒命了啊!”

李老漢眼神飄忽:“這,這件事,是咱們家自己的事,怎么好去麻煩老二他們?”鄭氏狐疑地看了李老漢一眼:“老頭子,你說的這是什么話,老二家也是李家的,他們的錢,我們怎么就用不得了?以前你可沒有這么偏心眼啊。”

在他們身邊的李山都聽不下去了,心下無語,將傷藥放下就出門了,李老漢自然看見了李山的神色,心下也是煩躁:“你別老是把二房掛在嘴邊上,我聽著煩。”

鄭氏一愣,又開始假哭:“我們現在兒子傷的這么嚴重,眼看著就要性命不保,你卻還擔心二房的錢?二房像是差錢的人家嗎?老頭子啊,你可不能這樣偏心啊!老三也是你的親兒子啊!”

“我當然也不忍心看老三這么難熬,但是老二那邊,唉,算是鬧翻了,我實在是沒有那個臉面去求!再說了,咱家也不是沒有錢,這么多年,老大和老二他們給的節禮補貼,你不都是給存起來了嗎?這時候正該拿出來用。”

鄭氏眼珠子一轉,小聲試探:“老頭子,錢自然還是有一些的,但是也不多啊。”

進了她口袋的東西,想讓她拿出來可沒有那么容易!二房那么有錢,拿點出來給自己親弟弟治病都不行嗎?

鄭氏又說:“老頭子,這錢咱可是要留著養老的,要是以后你那兩個兒子都是不孝順的,咱得留點錢來自己多籌劃籌劃呀!你說實話吧,這兒就咱兩個人,難不成你真的舍得把這錢給拿出去?”

李老漢看了看周圍,屋子里的確就只有他們兩人,有些難堪的說:“我們年紀都大了,不比他們年輕力壯的還能找到錢,有養老的錢,也算是底氣不是?”

鄭氏就知道李老漢心里也是舍不得的,一時間滿意地笑了。

說來也是奇怪,要是放在別的人家,都是當親爹的留東西給子孫后代,到了李家這邊,就成了兒子給的錢財都得存著,關鍵時候還得從兒子身上薅羊毛,關鍵李老漢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兒子要孝順老子,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于是在鄭氏的攛掇和說教下,李老漢又往二房去了,這一回按照鄭氏教他的損招,一走到二房院子門口,就假裝要下跪給李樹和于氏磕頭,這不管有沒有鬧翻,李樹和于氏都是不能受的,將人給死死地托住,李樹額角青筋都繃起來了:“你要做什么,先直接說事兒,犯不著用這樣的法子來惡心我們兩口子!這大禮我可受不起,但凡你對我還有那么一點顧惜,就不會這樣來逼我!”

李老漢臉上躁得慌,按照鄭氏出發前教的話:“這、這我也是沒有法子了......”

鄭氏卻是在暗地里觀察李家屋子,除了李樹兩口子還有沒有其他人,準確來說,她是在看李苗月和李福月兩姐妹在不在。

她瞅好了機會過來了的,李苗月和陸原帶著小知微去市集上買東西去了,而李福月則是歇了幾天后,還是決定在這邊置辦點產業,這會兒和周渡生還有小白澈一起在打探行情呢。

見最難纏的兩個都不在,鄭氏心下放心了許多,李芽月?哼,鄭氏根本就不當回事,一個被夫家休棄的女人,沒臉沒皮的,有什么能耐?

李老漢神色訕訕:“老二啊,你聽我說,你弟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呢,眼瞅著這傷的太重了,我和你娘都是焦心啊,老二啊,我上次回去,也檢討過自己了,的確對你忽略了太多,你就當給爹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吧。”

“贖罪的機會?爹你這話就說的好笑了。”這話是于氏在旁邊有感而發的,估計也只有上門求人幫忙的時候,她這個公爹才會擺出這么一副弱勢可憐的模樣了!而且李老漢一向是個不會說話的,于氏猜想,這話應該是鄭氏教的,這里面算計的味道可就太重了。

鄭氏看到了于氏的眼神,瞬間惱羞成怒:“男人們說話,你一個娘們兒插什么嘴?再說了人家老子兒子說話,關你什么事?”于氏不是個脾氣爆的,但是這會兒聽到鄭氏的話,也是一肚子火氣:“這里是我家,我還不能說話了?”

鄭氏輕蔑冷笑:“你家?不過就是個外人而已,真當自己也是李家人了?那兩個有出息的丫頭,哪個是你生的?”李樹將于氏攔著身后:“我姑且再叫你一句后娘,要是再在我家編排這些,那你還是快點滾回去了,搞清楚,在這里你才是外人!”

李樹從來沒有說過這么重的話,鄭氏聽了覺得渾身不自在,想走,但是現在有求于人,她還想從二房身上狠狠地薅羊毛下來呢!

李樹又開口了,只是這次卻是對著李老漢說得:“老三的事,我現在不想管,你還是回去吧。”李老漢心下一轉,現在不想管的意思......難道是以后再說?他就知道自己的這個二兒子一向是個心軟的,于是拿著還想要說些什么的鄭氏往回走。

李芽月看著離開的兩人,有些擔憂:“爹,娘,為啥阿爺他們還是不肯放過咱們二房?”在李芽月看來,三房人和李老漢的舉動,都太傷人了,就算以后是有情分的,現在也給磨得啥都不剩了。

于氏說:“什么叫做樹大招風,這就是吧,不想讓你好過的親戚,可比一無所知的陌生人還嚇人哩。”

下午,李苗月和李福月都回來了,李樹跟她們說起這事情時,整個人都是愁眉苦臉的,李福月思忖著:“爹,你也別太著急,這事說來簡單,他們過來,無非就是想要錢而已......”李福月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被李苗月給打斷了:“小妹,這回咱們絕對不能再給錢了,三房已經不打算要顏面了,現在給錢,只會助長他們的邪念,以后他們一沒錢就來咱家吸血,這樣下去,我真的會氣炸的。”

李福月卻笑著點點頭:“二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先聽我說完嘛,咱們的確不能再給錢了,但是三叔重傷,咱們不是還有陳清大哥嗎?讓陳清大哥去探探對方的虛實,三房也就沒理由再鬧了。”

李芽月眼前一亮,是呀,還有陳清。

一開始,李家人是邀請陳清一同暫住在李家的,畢竟李家的小樓多住一個陳清還是綽綽有余的。

但是陳清卻婉拒了,現在住在城里醫館提供的小房里,小白澈本來是和他住在一起的,但是醫館提供的地方有限,加上小白澈雖然面上不說,但是心里卻和李福月等人很親近,他此前性情那么孤僻,陳清都擔心他會不會有什么問題,現在終于愿意親近人了,陳清便將他留在二房的小樓居住,彼此之間的來往也多,李福月的安胎藥都是由陳清來配調的。

李福月也不含糊,直接帶著人去找了陳清,隨后就往李家所住的地方走。李老漢一行人有心在這邊蓋房子,但是奈何房子沒那么快建的好,所以現在一家人還是按照之前跟著二房人露營的方式住著,營地就搭在了地基旁邊。

李福月到的時候,李海不知是昏過去了還是睡著了,身邊圍著梁氏和宋氏照顧他,梁氏是一臉的不耐煩,宋氏態度要好些,只是兩人都挺憔悴,看得出這些天過的不好。李福月是被鄭氏給引進來的,梁氏和宋氏見了李福月之后,都有些拘束,李福月也不在意,笑著對陳清說:“陳大哥,就麻煩你幫我三叔看看了。”

陳清提著自己的藥箱走過去,先是給李海把了脈,隨后又查看了傷口的情況,他擰著眉,有一句話說得是不怕西醫對你笑,就怕中醫對你皺著眉,鄭氏不知道這句話,但是不妨礙她看得出陳清的表情不算好:“陳大夫,我兒子是不是傷的很重啊?是不是需要很多醫藥費啊?”鄭氏到現在都還在惦記著二房出醫藥費呢,二房作為李家的親戚,在李家人眼中卻硬生生變成了冤大頭。

陳清又給李海把脈,確認了之后方道:“的確很嚴重,弄不好可能會沒命。”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說實話陳清也是沒有想到,來之前李芽月給他說了說是什么情況,陳清還以為三房是輕傷裝重傷騙錢來了,但是現在看來,的確是很嚴重。

什么?會沒命?

鄭氏眼白一翻差點給撅過去,她本來以為兒子只是輕傷,怎么會這樣呢!她顫巍巍的:“陳大夫,是不是搞錯了啊?”

陳清淡淡的說:“我之前也是疑惑,所以這才再三確認了,他這刀傷雖然看著嚴重,但是傷痕不深,而且避開了要害之處,最多養上幾個月就能好,只是......”陳清的話將鄭氏的心都高高地懸起來了,她急忙問:“陳大夫,只是什么啊?”

“只是傷人的那一把刀上,應該被涂了毒,雖然刀傷沒有波及要害,但是毒卻能夠擴散到要害之處,病人是不是這幾天以來常常嗜睡,雖然沒有喝什么水,卻尿頻不止?”鄭氏聽得一愣一愣的:“是這樣的,是這樣的,大夫,現在該怎么辦啊?”

“所幸發現的時候還早,我先給他開副方子養著,一日三次,飯后一刻內服用,記得必須要按時吃。”

鄭氏連連點頭。

陳清寫好了方子之后,二房的一行人就退出來了,陳清并非是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的人,因此二房的人臉上都有了幾分凝重之色,李樹嘆了口氣:“沒想到三弟是真的傷的這么重。”在來之前,二房的人連帶著陳清都覺得李海是裝病重,騙他們心軟的呢。

于氏道:“這樣的大事,咱不幫是說不過去的。”對于二房的經濟情況來說,寧可在小錢上虧損,也不能在德行上虧損。李福月也知道其中的厲害:“爹娘,你們就暫且放寬心,這件事就交給我吧,陳清大哥,那方子也給我一份,上面的藥材,三房用不起的,我們二房來買單。”

陳清點點頭:“我猜想你們會這樣做,所以剛才寫方子的時候就多寫了一張。”李福月將名貴藥材這一塊給包了下來,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與此同時她還在盤鳴城里打探產業行情,偶爾閑下來的時候,就是看些教養子女的書籍,只是大多數都是些老頑固寫的和李福月三觀相背的觀點,李福月隨意看看就給丟一邊去了。

當日子來到十一月,初雪降臨的時候,李福月的肚子發作了,得虧此前做足了準備,又有李苗月才生育過的例子在,李福月生產的過程還算是順利,只是那比足以刻骨銘心的痛楚,還是讓李福月下定決心以后不生了,這種滋味她實在是不想再來一次了,李福月和周渡生之間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的心思,有話便直說了,沒有出乎意料,周渡生很支持她的決定,事實上,等在產房外,聽到那嘶啞的慘叫聲的周渡生,整個人就像是回到了幾年前家破人亡的時候,全程下來,汗津津的手心都被并不尖銳的指甲給戳了幾個口子出來。

李福月所生的,正如陳清所說的那樣,是一對雙生子,安靜的哥哥以及活潑愛鬧的妹妹,兩小只都是軟萌萌的,李福月整個人都沉浸在母愛的光輝中,終于深刻地明白了,為什么當時李苗月會一天到晚都不愿意和小知微分開了。

坐月子的時候,兩個小寶貝的小床就安置在了李福月的床榻旁,李福月一伸出手,就能碰到小嬰兒柔嫩的臉龐。哥哥相對的更加孱弱,而妹妹卻是個活潑好動的,而且很早就已經睜開了水霧蒙蒙的眼睛,朝著李福月的方向咧嘴笑著,看得李福月的心跟著也水霧蒙蒙起來,雖然知道新生兒還看不清景物,李福月也會同樣對著孩子微笑回去。

在此之前,李福月就和周渡生選了好幾個名字,最終經過全家人公投,哥哥叫做景志,妹妹則叫做佑夕。

全家人都在為兩個新生兒的出生陷入狂熱的情緒中,而在這樣的氛圍中,一個消息的傳來,將原本火熱的情緒直接冰封了。

李家老宅傳過來消息,李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