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三個孩子醒過來時,就聞到了空氣中飄散過來的食物的香味。
佑夕先是在床上翻了個身,小鼻子動了兩下,突然間,原本迷迷糊糊閉著的眼睛,一下子就睜開了。
佑夕雙眼閃著光:“呀,是魚肉丸子的香味!哥哥,快點醒過來,一定是大姨姨給我們做了魚肉丸子了呢!”
景志這才醒過來,他揉了揉眼睛,還在奇怪自己怎么會睡著了。
佑夕已經爬起來,牽著景志的手,迫不及待的出了門。
堂屋里,李芽月才將魚肉丸子端上桌,兩只小團子就已經撲到了她懷里,佑夕最會撒嬌,軟軟地抱著李芽月:“謝謝大姨姨,哥哥和佑夕都最喜歡大姨姨做的魚丸子了。是吧?哥哥?”
景志也點點小腦袋。
在幾個小孩子睡覺的時候,李福月就已經將幾個小孩子去做了什么告訴了大人們,李芽月摸了摸兩個小孩子的腦袋:“佑夕和景志喜歡大姨姨做的魚丸子,大姨姨也很高興哦,不過要是想吃,可以直接告訴大姨姨,大姨姨一定會給你們做的,還有就是,不可以沒有家里的大人陪著就跑出門哦,現在外面有抓小孩的壞人,要是被壞人抓走了,你們就不能和你們爹爹和娘親見面了哦。”
佑夕和景志對視一眼,都開始后怕起來,見不到爹爹和娘親,也吃不到大姨姨做的魚肉丸子,那真是太可怕了!兩個小孩兒都很是認真的點頭,承諾再也不會獨自跑這么遠了。
李苗月也抱著剛醒過來,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小知微過來了,她用手揉著眼睛,可愛的小臉上滿是沒睡飽的朦朧,但是很快小饞貓聞到了魚肉丸子的味道,一雙漂亮的眼睛瞬間點亮了:“呀,是魚肉丸子!”
滿屋子的大人都被她給逗笑了,李苗月伸出食指在小知微的臉上輕輕刮了一下,帶著笑意說道:“你這只小饞貓只知道吃了是吧?偷偷一個人跑那么遠出去的事兒,我還沒有找你算賬呢,現在還敢帶著弟弟妹妹一起胡鬧了是吧?”
小知微眨了眨眼睛,趁她娘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朝著佑夕吐了吐舌頭,引得佑夕抿著嘴笑了起來。她們都知道,李苗月也不會真的揍她們。
小孩兒的食量終究比不過大人,在吃到了期望中的魚肉丸子之后,幾個小孩兒都心滿意足的離桌了。
大人們圍著飯桌吃飯,而小孩兒就在旁邊玩開了,吵吵鬧鬧的,過了一會兒三個小孩兒又戴上手套,跑到院子里堆雪人玩,佑夕雖然是其中最小的,但是卻是個很有主意的孩子,而且今天還堆了一個像模像樣的雪人,這時候見哥哥和姐姐都還不會堆,佑夕像個小大人似的站出來教他們怎么弄,等到大人吃過了飯,小孩兒們也玩兒累了,三個小巧的雪人就這樣立在李家的院子里。
“小孩子就是瞌睡多,下午才睡了那么久呢,這會兒就又在犯困了。”李苗月搖了搖頭說。
李芽月正在用鐵鑷子撿著燒紅的碳火,聞言便說:“這幾個混世魔王瞌睡多也好,在家里頭乖乖的睡著,總比跑出門胡鬧要來的好。”
李苗月深感認同:“這倒是,他們也只有睡覺的時候才能老實一點了。”
將幾個犯迷糊的孩子抱進里屋后,正在院子里鏟雪的李福月聽到了院門門外的動靜,她心念一動,沒有先出聲,門外的人沒有刻意放輕腳步聲,很快對方走到院落前停下腳步,叩門聲隨之響起。
“我回來了。”
那是一道沉穩又清澈的聲音,李福月嘴角微揚,將門給打開了,門外正是周渡生。
這三年間,周渡生成功地入了護城軍領軍的眼,現在是其手下的將領,比之以前當新兵的時候更加忙碌幾番,但是權限也隨之更大了,至少偶爾能夠回家一趟。
“怎么今晚連夜回來了?不是說可能要明日才能回來嗎?”周渡生能夠提前回來,李福月自然是高興的,只是嘴上得問個清楚。
“又出了一些變動,待會兒與你細說。”李福月自知周渡生所說的事情必然與兵營有關,當下也不再追問,只是點了點頭,問道:“可吃過飯了?”
周渡生訕笑:“吃過了晌午飯可算?”李福月嗔怒地看他一眼:“算呀,當然算,只不過是算你不顧惜身體,就算忙了幾分,但飯還是得按時吃的,若是我和景志他們在家中,也三天兩頭的不吃飯,你可放得下心?”
周渡生便知道自家夫人是生氣了,忙哄道:“為夫只是想留著肚子,來吃夫人親手做的糕點罷了,我就是饞這一口。”李福月好笑的看他一眼:“就我那手藝,估計也只有你能吃得下了,現在是就連景志和佑夕都嫌棄我下廚的手藝。”
周渡生經驗豐富,知道此時李福月已經消了氣,拉過李福月的手,輕聲說著:“那是小孩子不懂欣賞罷了,為夫愛吃就行。”
兩人這邊在院子里說這話,那邊灶房里李芽月等人已經注意到了周渡生回來,便將飯給留了出來。李福月推著周渡生往屋子里走:“走吧,先去吃飯。”
而這時,兩口子的屋子有了動靜,佑夕揉著眼睛出來,有些呆萌的看著院子里,揉著眼睛還有些發懵,隨后那雙眼睛一眨,突然沒有焦距的眼睛被注入了漫天星辰一般,瞬間閃亮起來。
小丫頭腳一邁,直接往周渡生的方向撲過來:“爹爹,你回來啦!”周渡生配合的張開雙手,將邁著小短腿飛奔過來的小閨女抱在懷里,還在空中甩了兩圈,佑夕笑得開懷,長著小乳牙的牙齦都露出來了。
“爹爹,佑夕在家里好想你呀,阿娘也很想你,還有哥哥也很想你……”佑夕數著手指頭,突然先瞪大了眼睛,張著小嘴,“哎呀,我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哥哥才行,哥哥可想你了呢。”
說著就想從周渡生懷里出來,迅速失寵的周渡生很是無奈,小心地將過分活潑的小閨女放在地上,佑夕一著地,就往屋子跑回去,然后將景志也給叫醒了:“哥哥,哥哥,你快醒醒,爹爹回來了呢!”
若是放在平日里,家里人是會阻止佑夕去打擾景志睡覺,但是李福月也知道,兩個孩子雖然不時時掛在嘴上,但是心里卻是想念周渡生的。景志往往都是自然醒,這時被佑夕吵醒,還有些迷茫:“佑夕,你叫我干嘛?”
佑夕神神秘秘的貼在他耳邊說:“爹爹回來了哦!”景志也跟著眼前一亮,迅速的從床上下來,這時候周渡生已經進到屋子,景志不似妹妹那般熱情,奔到爹爹面前,帶著靦腆笑意望著他,周渡生也給景志來了一個空中旋轉木馬飛椅套餐,景志著地之后,小臉通紅。
李福月在后面看見,無奈笑笑:“壞了,這倆孩子今晚上可沒那么快睡得著了。”
李福月的話一語成戳,這天晚上因為周渡生的提前回來,兩個孩子jing神都很亢奮,最后實在熬不住了,才先后睡過去。
夫妻兩人在孩子們睡熟之后才開始說起,未說完的話。
“可是外邊有了什么異動?”李福月的直覺向來敏銳,一語直中要害。周渡生點了點頭:“的確如此,這邊算是很安全的了,但是南邊卻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攝政王盤踞京城,對于南方的情況也是鞭長莫及,前兩年的那一次叛亂,已經使得攝政王的在朝威信大大損傷,戰火燒不到這邊來,但是災民估計會大量涌入。”
李福月靜靜地聽著,:“現在的情況我們也是早有預料,倘若只是災民的問題,還拖不垮盤鳴城,城中的米棉我也能調動一部分,在關鍵時候也可以拿出來穩定情況。”
周渡生也是松了口氣,有李福月在,他總能在巨大的壓力下得到喘息的機會,只是還有一事……
李福月又道:“夫君可還是有心事?”她思忖片刻,“可是因為虞城和扶獐城?”虞城和扶獐城就是在盤鳴城前的兩座大型城池,當初他們之所以將逃荒的路定在了盤鳴城,也是因為盤鳴城前有這樣兩座城池擋著,自身也更加安全。但是若是這兩座城池亂起來,對盤鳴城的人來說,也不是什么好事。
周渡生慎重的點了點頭:“夫人還是一如既往地機敏,想來,再過幾天之后,護城軍就要匯入虞城和扶獐城兩城之中。”
這意味著更高的風險,也意味著成功之后有著更高的成就,周渡生背負著滿門冤案,他所追求的,并非是安定平靜的生活,至少滿門冤屈被洗刷之前是這樣的。
李福月神色未變:“夫君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家中事務我會顧好的,事情總會變得越來越好,難道不是嗎?白師爺那邊也已經有了進展,我們一家人也成功在這里安居,孩子們也茁壯健康的成長著,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一切都會變得越來越好的。”
“夫人的話,總是能讓為夫在猶豫之時豁然開朗。”
兩人又談話一陣,隨著夜色漸深,也隨著夜色伴入長夢之中。
在今后的幾天里,家里的生意都由李苗月來看管著,而李芽月這三年間,也在漸漸的接觸這些事務,人變得越來越健談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人一忙起來就沒時間去感傷什么,所以這三年下來,李芽月的變化倒是最大的。
家中的生意不必李福月親自操心。
她則是緊緊的盯著城里的米棉流動,若是有聽到風聲,大肆囤貨的,都被周渡生交給李福月的暗衛給打聽清楚,若是品行向來高潔的也就罷了,怕就怕是那些聽到風聲,想要以此來賺一筆難財的,前者在李福月了解之后默許了,但是量都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至于后者,估計他們自己也想不通,明明現在有銀子,為什么卻買不到米棉,只當是現在米棉稀缺,當然,他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知道真實答案。
比災民們先來到的是李芽月和陳清成親的日子,說到這個,李苗月還調侃過陳清的名字:“陳清陳清,原該和大姐你成親!”李芽月經過這三年在店里的歷練,臉皮也不是以前那么薄,動不動就臉紅了,只是打鬧一番也就過了。
在幾個小孩子的眼里,陳清也正式從陳清叔叔變成了陳清大姨父。小孩兒們最是喜歡熱鬧的氛圍,尤其是成親的熱鬧場合,而這熱鬧的氛圍還是家里來辦的,他們就更加歡喜了,家里面很是熱鬧了一番,李芽月經過了那么一段倒霉的婚姻后,也總算是在婚姻上走上了正軌。
而在這場熱鬧的典禮結束的幾天后,就像是熱鬧到了頭剩下的就是悲涼了,從南邊而來的陰云盤踞在了盤鳴城,使得知道風聲的和不知道風聲的都感覺到了空氣中那不尋常的氣息——一種恐慌帶來的壓迫感。
而對于李家來說,這一件事情是由佑夕和景志穿著干干凈凈的衣裳出門玩,結果一身衣服變得灰撲撲臟兮兮地回來,兩個小孩兒臉上還帶著明顯的淚痕開始的。
佑夕哭的小臉通紅,和往日里的假哭不一樣,這時候是真的哭的委屈,她臉上還有被人用手指甲劃出來的痕跡,佑夕抽泣著:“阿娘,張大牛那群人搶了我的小荷包,我不許,他們仗著人多,就打了我和哥哥!嗚嗚嗚……阿娘,佑夕的臉好疼,佑夕會不會變成小花貓,就不漂亮了?”
景志的樣子看著也很狼狽,他本來就身子比同齡人更弱幾分,此時頭發亂糟糟的,一看就是被人拽過了的,臉上倒是沒有受傷,但是衣服上明顯有幾個腳印子,景志不是很會撒嬌,此時是攥著小拳頭,表情委屈巴巴,淚珠子在眼眶里打著轉轉,就是不肯掉下來。
李福月見到兩個孩子的可憐模樣時,整個人氣的牙齒磕磕的響!而那邊,李從新已經撿了一根順手的棍子,臉上滿是怒氣:“走!佑夕,帶著舅舅去找他們算賬!我倒是要看看,是誰膽子這么大,連我們家的小魔頭都敢欺負!”
李福月更鎮定一些,蹲下來先安慰兩個孩子:“乖,將事情經過都告訴阿娘,佑夕別哭了,不會留疤的,佑夕還是漂亮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