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風一吹,大地便迅速的回暖,眼看著河邊的的濕土地上慢慢冒出了嫩黃的芽,柳樹光禿禿的枝條上也慢慢鼓出了包。
是春天了。
芽芽變得越來越焦慮,她不知道夢里那熊會不會出現,她不知道爹爹有了噴藥盒子和張山的加持能不能躲過一劫?
做事便都有些心不在焉,就連和衛望楚斗嘴都沒了興趣。
衛望楚見她蔫蔫的,對她說什么毒舌話也收不到有意思的回應,那雙眼睛動不動便失了神,沒了往日的光彩。
這日芽芽剛來,便見衛望楚拿了鋤頭和藥簍子要出門,忽然想起,似乎衛望楚很久很久不出門了,除了偶爾去給人看病。
“你要上山?”
衛望楚打量了一下芽芽,依舊是半頭烏發披散著,半頭烏發挽成雙丫髻,不見任何釵環,上身櫻桃紅的薄襖配淡黃色的馬甲,下身是常年雷打不動的黑色褲子,用綁腿束在腳腕處,黑色的方口單鞋白色的棉襪,襪口收在綁腿里,很是能干的伶俐模樣。
“走吧。”說著拎起一個竹筒。
芽芽頓時一個愣怔,“我也一起去?”
“不想去?”
“想想想!”少女立馬點頭如搗蒜,屁顛屁顛的跟在后面。
出去玩比窩在他兩間茅草房里好多了不是。
春山連綿數里,共九個山頭,山廟坐落在第一山頭,山路修的齊整,數萬階臺階逐步而上,很是壯觀。二三山頭雖未被開發,但山腳下坐落著幾個據說是什么富貴人家的莊子,莊子里滿是桃樹和柿子樹,莊子外也零星的長著幾棵,道路也被修的也算齊整,山間小路雖然窄,卻足可以過馬車。四五六山頭被稱為狼牙嶺,有狼出沒,只有村里的獵戶敢上來,七八九山頭被叫做要命峰,有大片大片的上古密林,幾乎沒人敢來。
素日里,衛望楚上山采藥都是去要命峰,那里有成片的密林,去的人少,珍稀的草藥多,這次帶著芽芽,便在狼牙嶺的五山頭拐彎了。
芽芽以前只在前面三個山頭玩耍,第一次向后走,心里又緊張又覺得刺激,不知道今日爹爹上不上山,會不會遇見。
“衛大夫,這山上還光禿禿的,連點綠色也看不見,有草藥采嗎?”
男人從一顆干巴巴的樹枝上摘了幾顆黑乎乎的果子扔到藥簍子里,“誰說草藥都是綠色的呢?”
芽芽想想也是,他家的草藥可都是枯黃黃的,更多的是根莖類,特別不容易曬干。
衛望楚一邊慢慢往上爬,一邊問,“那噴藥的盒子,你爹爹用上了嗎?”
嘆了一口氣,芽芽搖搖頭,“沒有呢!”
男人回頭看她一眼,“沒用上不是好事?為何悶悶不樂的?”
沒用上可說不定是好事還是壞事,若是用上了,救了命,那才是好事。這沒用上——誰知道什么時候會用上呢?而且用上有沒有用呢?
等的心焦。
“你就不怕遇到什么猛獸嗎?”
“應該猛獸怕遇見我,通常它們身上都是寶。”
正說著,衛望楚停了下來,看著面前不大不小的溝壑,像是山雨沖出來的,他回頭看了看芽芽,一步從這邊邁到另一邊,雙腿叉開站在那里,對著芽芽伸手。
“你腿短,過去小心點。”
腿短的少女走近看了看,果然這個坑是有點寬的,便輕輕將手撐在他的手上,借著他的力一躍,邁了過去。
衛望楚也跟著邁了過去,手卻趁機一握,將少女的小手握在手里。
“前面有點陡,借我的手給你扶著。”
他的大手干燥又溫暖,手掌指腹略有薄繭,輕輕一攏,便可將少女冰涼的小手整個包裹起來。
芽芽卻不貪戀這溫暖,白了他一眼,立刻就把手抽了出來。
“那可用不著,村里的丫頭,從小就在山上玩,可不是那些個嬌滴滴的鎮上姑娘。”少女不著痕跡的把手在褂子上蹭了蹭,“再說,男女授受不親。”
說著,眼珠子轉了轉,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衛大夫,你總是這樣不避嫌的照顧姑娘的嗎?”
衛望楚捻了捻空出來的手指,平靜無波的眸子看了她一眼,繼續走,“不好意思,沒把你當姑娘,只是覺得你腿短。”
哼哼笑了幾聲,芽芽看著幾步便遠遠跑到前面高大背影,忙快步跟上,“衛大夫,你慢點——”
見男人微微回頭瞥過來,少女笑嘻嘻的道,“小心掉溝里,你年紀也不小了,萬一掉溝里那可摔得不輕。”
“勞你費心。”男人腳步不停,眨眼就把少女甩在后面。
“衛大叔不用客氣呀。”
少女的嘴角卻忍不住翹起來,眉眼也不自覺帶了笑意。
到底還是年紀小,經歷不夠。
芽芽錯誤的估計了爬狼牙嶺的難度。
狼牙嶺和一般的山頭不一樣,幾乎沒有可以成行的路,巨大的石頭和樹木交錯排列,常常需要手腳并用才能上去。
才爬了一半,芽芽已經氣喘吁吁,一張粉臉比擦了胭脂還紅,額頭的汗匯成小河順著臉頰淌下來。
而那小氣的男人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步一步如履平地,穩穩的走在前面,竟是真的一點援手都不再給了。
芽芽又累又渴,早就是咬牙死撐,看離他越來越遠,索性不走了,在背陰處尋了塊大石頭一屁股坐下。
男人的腳步聲還在不緊不慢的往上走,似乎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少女已經開始耍賴了。
歇了口氣,芽芽仰頭一看,男人竟然已經不見了蹤影!
“衛望楚!”
這一聲真是叫的咬牙切齒,這混蛋的男人!
不就是嘲笑了他的年紀一下嘛,在前面爬的飛快,是要累死她嗎?
如今還撇下她跑了?
芽芽破罐子破摔往石頭的一躺,不信這個死男人不回來找她。
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來人,芽芽開始有點忐忑,這里畢竟是狼牙嶺,可是會有狼出沒的——會不會男人回來找過她了?但是她躲在石頭后面,他沒看到,又去別的地方找了?
想也沒想,芽芽立刻手腳并用爬到了附近最高的石頭上,站在高處,四下一看,除了干巴巴尚未發芽的樹木,便是大大小小的石頭和干枯的草,荒涼一片。
深吸一口氣,芽芽給自己打著氣,慢慢坐在石頭上,時間一寸一寸過去,陽光擦的臉頰生熱,心里卻開始發涼——會不會衛望楚找不到她然后自己回家了?
快要哭了的時候,終于看見衛望楚從山上快步走了下來。
怒火從心底一路燒到了腦門兒上,少女兇狠又委屈的瞪著他,“你去哪了?你把我丟在這里去哪了?!說你年紀大了,又沒有說錯!你耍什么脾氣啊!”
衛望楚到底理虧,本要解釋什么,被她一頓吼,頓時眼神涼涼,“是誰說不需要被照顧的?是誰說爬慣了山的?是誰說不是嬌滴滴的姑娘的?是誰說……”
啪啪打臉來的太快,又擔驚受怕,又怒氣攻心,又委屈難受,各種情緒涌上心頭,芽芽咬著嘴唇一言不發,咚的一聲,跳下石頭,拔腿就往山下走。
衛望楚三兩步追過去,扯住她的胳膊,“別鬧,你要一個人能回去你早回去了。”
少女一聽更是惱怒不已,胳膊猛地往后一輪,掙開了男人的手,繼續往下走,臉黑如碳,眼眶卻微紅,“好,你看我能不能一個人回去!”
男人耐著性子道:“這是狼牙嶺,你一個人不安全……”
少女聲音涼涼的打斷他,“與你何干?”
還知道我一個人不安全,剛剛干嘛去了?
男人用力拽住她手腕,語氣不自覺帶了幾分無奈,緩緩解釋道:“方才并不是丟下你,剛剛就在離你不遠的地方,遇到了王家莊的幾個人,王兄弟受傷骨折了,需要立刻接骨。”
王家莊王家兄弟?
男人繼續道:“我站的地方一抬頭便可以看到你這邊的情況,也……不放心別人來找你,才沒有讓人來尋你,想著接好骨頭便先來找你,再回去處理王家姑娘和王兄弟的傷。”
王家姑娘?十里八村排名第一的美人,村里最美的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