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醒醒啦,前面準備下車吃飯啦。”
睜開眼,就看見對面安柏賤兮兮的笑。
自己靠在衛望楚肩膀上了?
俏臉微紅,立馬撤開身子。
“哎,我這半個身子都麻了。”
衛望楚如臨大赦,抻了抻腰,一雙細長的眸子卻斜睨著少女,似笑非笑,很是——勾人。
少女臉色更紅,羞赧交加,“你——”
男人輕笑出聲,“我無礙。”
少女惱羞成怒,峨眉輕蹙,瞇瞇眼兇光畢露,“你,你沒事坐到這邊來干嘛?”
衛望楚略帶幽怨的睨了她一眼,動了動尚在僵硬的肩膀,“狗咬呂洞賓,早知道就不管你,就讓你靠著趕車的大叔睡去。”
車夫在外面聽見了,嘿嘿笑著說,“可以的,老奴挺的住。”
芽芽俏臉更紅,微微見汗。
什么意思?她剛剛睡著了歪到了外面趕車的大叔身上了?
“看你,睡個覺,還流口水。”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肩頭,少女的口水將灰色的袍子洇濕了一大塊。
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只要不是躺著睡,她總是愛流口水。
安柏這次也不幫姐姐,他醒的早,看的清楚。
“姐,你睡著了,頭一直往下掉,要不是衛大哥用手撐著,你怕不是要一頭栽下去了。”
嗯,有嗎?
芽芽白了一眼自家弟弟,又不自在的看了看衛望楚。
“你,你別坐過來,我歪,也最多歪到座位上去。”
“我不拉著睨,你就要歪到馬車外面去了”
男人比量了一下她剛剛歪下去的角度,“你這樣歪下去,估計外面的大叔也接不住你,你就直接滾下馬車去了。”
呵,還是他救了她?
“你——我就愿意滾下馬車,不用你管。”
芽芽繃著臉開始耍賴。
安柏捂嘴而笑。
衛望楚也不由笑了起來,“好,下一次,我不攔你,就由著你掉出去。”
“沒事沒事,老奴在呢。”
趕車的馬車夫自然的接話。
芽芽扶額,有您什么事啊。
衛望楚和安柏一臉戲謔的笑,少女恨不得跳下車去。
好在尷尬并沒有持續太久,馬車駛入了一家客棧的院子停了下來。
肖武掀開青布門簾,笑吟吟的道:“累了吧?下來吃個飯,休息一下吧。”
安柏一馬當先蹦跳著就出去了,借著肖武的手跳下馬車。
衛望楚第二個下車,也不知踢到了什么,那東西速度飛快,直沖肖武門面而去。
肖武后退半步,堪堪躲開。
竟然是一包梅子干,芽芽和安柏嫌酸,誰都不肯吃,不知道為何竟然跑到門口來了。
“對不住,沒看到。”
男人沖肖武微微頷首,站在他前面,回身沖著芽芽伸手。
肖武并沒有放踏板,本想借機拉拉芽芽小手,沒想到,衛郎中這么不要臉,竟然硬生生擠到他前面。
芽芽臉上的紅暈還沒褪去,看了看馬車的高度,沒伸手,反而一屁股坐在車轅上,自顧自的跳了下來。
肖武撿起地上的那包梅子干,放了一個進嘴里,看著衛望楚無處安放的大手,幸災樂禍的笑了。
“哎喲,衛大夫,你肩膀上這是怎么了?”
衛望楚看了看臉色猛地又變紅的芽芽,勾起嘴角,一絲壞笑若隱若現,“天熱,出了點香汗。”
還香汗?
轉眼想到了什么,側頭向芽芽看去——臉忽然變的那么紅,肯定有什么貓膩!
那是芽芽出的汗?
剛剛在馬車上,芽芽是靠著他的肩膀了?
他二人已經——
沒事自己給自己找虐。
“客觀,您幾位?打尖還是住店?”
“四位,吃飯。”
眾人一前一后進了客棧。
安柏問:“趕車的大叔不來吃飯嗎?”
農家長大的小少年,還沒有主仆之分的念頭,只覺得大家都是一樣的。
“他要看貨物,他在車上吃了。”
肖武卻早已習慣了主仆之分,“小二,給我那老伙計送半斤牛肉,兩個饅頭,一碗水。”
“好來,您這邊吃點什么?”
“來兩斤牛肉,十個饅頭吧。”
“得來您那,馬上就去安排。”
小二才要走,被衛望楚抬手攬住了,“店里可有什么綠菜?”
小二彎腰唱道:“四月天,咱店后頭的香椿芽子正嫩,咱菜園子里的小青菜、空芽菜也能吃了,正是一口鮮的時候。”
“來兩個吧。”
衛望楚吩咐完,低頭看了看芽芽,“你身子虛熱,牛肉少吃點。”
芽芽點點頭,她在車上吃多了蜜三刀,甜膩的很,也只想吃點青頭。
肖武那顆心啊一沉再沉。
沉到底了,也就認命了。
認命了,也就死心了。
死心了,也就想開了。
只這半天就看的清楚明白,他對芽芽的確不如衛望楚上心,事事都考慮在前頭,做的比說的多,怪不得他一點機會也沒有呢。
只是,祖母強勢,也不知衛望楚能不能拗的過她。
心里微微嘆一口氣,不得不說,與其讓芽芽像大姐一樣嫁個對肖家有用的人,還不如嫁給衛望楚呢!
至少得個真心相待。
這么看,衛望楚還是不錯的丈夫人選。
祖母霸道,就看衛望楚有沒有本事搞定她了。
安柏又覺得肖武表哥怪可憐的,忙上前安慰。
“表哥,我喜歡吃牛肉。”
肖武沖安柏笑笑,“好,你多吃點,長身體呢。”
芽芽想去解手,又不好意思對著兩個男人講,只好對著安柏使勁兒的使眼色。
奈何安柏這個傻小子,一臉懵逼的看著自家姐姐,不能解讀她的意思。
“安柏,你剛剛不是說想解手?叫你姐姐陪你去吧。”
衛望楚叫著安柏,看的卻是芽芽。
芽芽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紅霞,再度掛滿了全臉。
安柏恍然大悟,站起身,“走,姐姐,你陪我去。”
芽芽站起來,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衛望楚一臉笑意的跟在后面。
去得客棧后院,芽芽回頭看著他,“你,你,你干嘛跟出來?”
“我也要解手啊。”
男人一臉無辜。
“那,那你去里面等著,等我回來了,你再去。”
少女一臉羞嗔,他一個大***在門口,她還怎么解的出來?
衛望楚笑出聲來,“這里人多眼雜,我不放心——好吧,我在這里,遠遠的看著你,行了吧?”
茅房就在后院的角落里,站在這里也聽不到什么。
芽芽想了想,拉著安柏去了。
“你在門口守著。”
安柏笑著應了,“好來,我的大小姐。”
姐姐在家里上個茅房也沒這么麻煩,怎么出了門就這么扭捏起來了。
芽芽從茅房里出來,遠遠的瞥到衛望楚高大的身影,羞的不行,也不看他,低著頭跑到一邊池子里洗了手,順路就從角門穿進了大堂。
吃完了飯,肖武道:“再走個把時辰就到家了,咱們前面就不休息了,一口氣直接回家了。祖母和爹娘,還有三叔三嬸肯定在家里等著我們了。”
芽芽和安柏自然說好。
衛望楚卻忽然站起身,“稍等我一會兒。”
過了好久,衛望楚才慢悠悠的走了回來,手里拎著一籃子紅黃相間的櫻桃。
“這里是新鄉獨有的早熟櫻桃,酸甜口的,路上解個悶兒。”
芽芽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新鄉的花似玉,是最早熟的一種櫻桃。
大夢里,她曾經是個喜愛櫻桃的單純少女。
早熟櫻桃花似玉,中間的紅似蜜、紅艷艷、黃燈籠、紅燈籠,晚熟的粉色佳人、龍頭冠,或甜、或酸,每一種她都愛吃。
那時候,鄭濟陳知道她喜歡櫻桃,便替她收集各種櫻桃,還曾放言要給她種一片櫻桃園。
只是,后來變故陡生,她淪為他賺錢的工具,淪為他擴展鄭家生意的籌碼——
可謂一失足成千古恨。
再回首,已百年身。
她是她,又不是她了。
“呀,櫻桃,姐姐愛吃。”安柏笑嘻嘻的看著姐姐。
芽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僵硬的笑,“你吃吧,我早就不愛吃了。”
肖武一樂,衛望楚也有拍到馬蹄子上的時候呀。
幸災樂禍的瞥了高個子男人一眼,“不吃就不吃,走吧,上車了。”
這次,肖武老老實實的放了踏板,也沒再伸手想去扶芽芽。
芽芽拎著馬面裙,三輛步就上了馬車。
羞芽芽忽變冷芽芽,倒叫一前一后上車的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具是愣了一愣。
只是一籃子櫻桃,不吃就不吃,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剛剛吃飯雖然話不多,可含羞帶喜誰都看得出來。
現在——
“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衛望楚聞言,拉過她的手,摸了摸脈。
還是老樣子,并沒有大的變化。
“沒不舒服,就是,有點困,昨天晚上睡的太晚了,我再瞇瞇眼。”
少女說著,靠在馬車壁上,慢慢閉上眼睛。
一大一小對視一眼,衛望楚眼里有詢問,安柏攤攤手,他什么都不知道。
少女盡量控制著呼吸,平緩著心里那忽然排山倒海般涌上來的恨和怨。
不大的胸腔鼓鼓蕩蕩,浪花忽上忽下,帶著往日或甜蜜、或心酸、或痛恨的情緒。
曾經櫻桃帶給她一份美好,那后來就帶給她百份怨恨。
不堪的段日子,渾渾噩噩,生不如死,起因竟是一枝櫻桃。
萬惡的櫻桃!
安柏雖然心有疑惑,但他少年心性,注意力很快從芽芽身上移開,抓了一把櫻桃趴在窗戶上,一邊吃著,一邊往外看。
衛望楚微微歪頭,看著少女微微顫抖的睫毛,若有所思。
她的情緒忽然變得波動很大。
櫻桃惹的禍?
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