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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如約而至。
這大概是芽芽兩世為人經歷過的最慘淡的春節。
大夢里災難后的春節,她眼瞎、心瞎,過的混混沌沌,偶爾清醒的間隙也只顧垂憐自己,完全看不到人間的疾苦。
若是早看到會是這樣的慘狀,她大概不會做這樣自私的決定。
為報一私之仇,看著十里八鄉的人受罪吃苦。
拿田地和柳記糧鋪換的糧食,也沒能維持一家人多長時間的生計,已經有很多人撇家舍業南下討生活了。
東邊也有災,如今尚且平安的便是南邊富庶一代了。
看著村里人拖家帶口大包小包的往外走,芽芽面色凝重。
衛望楚低頭看她,“后悔了?”
芽芽搖搖頭,“沒有。”
事到如今,后悔有什么用?兩世為人,這大概是她學到的最深刻的教訓。
男人一笑,“你這樣想就對了,有生皆苦,并不會因為誰的預言便改變,就算了聞大師預言了地龍翻身,仍舊有大批的人不相信,臨到最后也有不少民眾死在地下,掏出去的人呢?也不過和他們一樣,做了流民,到處乞討為生。”
男人看著離開人的背影,神色淡淡。
“離開,能離開,未嘗不是一種生機。”
芽芽輕輕的不著痕跡的長吸一口氣,“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誰愿意離家去做流民呢?”
“就算你當時說了,他們也都信了,那一季的小麥能維持他們多久的生計?賣地換糧食,然后遠走南方遲早也是他們的選擇,不過是晚個把月罷了,你又何必如此自責?”
男人眼里微微現出一絲不解,還有一絲極不易察覺的不耐。
“你一向不是這樣的性子。”
芽芽抬頭看他,“那我一向是怎樣的性子?”
少女黝黑的眸子光華大盛,盯著他,鎖著他。
男人呼吸不由一滯。
“衛望楚,你此刻看到的到底是我?還是旁人?”
少女說這話的時候,臉色猛地變冷,黑溜溜的眸子里似是結了一層藍色的冰。
男人不說話,只靜靜的看著她,眼里有探究,有審視。
芽芽嘴角一勾,勾出一個譏諷的笑意來。
男人心里猛地一緊,她覺醒了?
“我到底是誰?衛望楚。”
“什么意思?”
男人艱難的開口,唇舌都似乎有些僵硬。
芽芽更是疑惑,“你在心虛?”
“為何心虛?”
男人雙手握拳,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淡然平靜。
少女的眼里映出男人強撐的臉,“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在害怕什么?”
不是。
男人輕輕噓了一口氣,“國師要來了。”
“了聞大師?他的病好了?那是不是災民有救了?”
芽芽看一眼已經走的看不清的背影,“那是不是應該叫他們回來?”
忽然又想到什么,轉頭看著男人,“你在害怕這個?”
衛望楚未置可否,“他們會回來的,國師此次便是來找我看病的,陪同前來的是四王爺和十三王爺,為了彰顯皇家恩典,他們一路設置了不少救濟糧發放點,既然他們最終要在這里落腳,這里的災民自然會得到更好的照顧。”
芽芽心里猛地一松,繼而又一緊。
“你怕你治不好國師的病?”
衛望楚淡淡一笑,“怎么會?”
男人對自己的醫術相當自信,這樣淡淡一笑,竟然有些王者睥睨天下的霸氣。
“那你在怕什么?”
“為何覺得我怕?”
男人似乎調整好了心態,低頭和少女對望,清冷的眸子里已經不見了剛剛的猶疑,更多的是淡然和自負。
芽芽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剛剛是看錯了。
“有段時間了,有時候,我覺得你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樣。”
“嗯?”
“就是,你總說我性子應該是怎樣的,我脾氣應該是怎樣的……你說的是我嗎?還是,你又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芽芽不安的看著他,“你到底有沒有把水晶塔還給薩滿大人?”
難道衛望楚又開始玩水晶塔了?
他還是對前世記憶里的女子念念不忘?
男人揉了揉少女的頭頂,“忘了和你說,水晶塔打碎了,世間再無水晶塔了。”
少女一愣,不可思議的低頭看向自己的心。
那里傳來絲絲的痛感,慢慢蔓延,慢慢擴散。
“怎么了?”
痛感猛地一縮,縮到再也感受不到。
芽芽幾乎覺得剛剛是一種錯覺,她露出一絲惋惜,“竟然打碎了?好可惜,好可惜。”
男人點頭,道是,眸子里卻沒有任何惋惜之色,眼角甚至露出幾分痛快之感。
“沒什么好可惜的,水晶塔也不是什么稀罕東西,而且,她給了你太多別人的記憶,擾你清修,碎了正好。”
“清修?”
芽芽不解的道,“什么清修?我又不修道。”
“清明,我說錯了。”
男人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塊巴掌大的紫水晶,通體紫色,內里沒有一絲雜質。
“這是我,的一個修真朋友煉化的紫水晶,你放在床頭,可以凈化你的心境,將別人的記憶盡數清除,也可助你睡眠。”
芽芽沒接,不知為何心里似乎有些抗拒。
“這東西貴重嗎?我睡覺不老實,不會弄到床底下摔碎了吧?”
衛望楚笑,“怎么會?既然是法器,自然是不怕摔的。”
說著,手一松,紫水晶掉在地上。
“啊!”
芽芽嚇的一跳,不由微微閉了閉眼,覺得肯定碎了。
那紫水晶卻原地蹦跳了幾下,安穩的躺在地上。
“別怕,它是摔不碎的。”
芽芽余驚未了的看著男人,“那水晶塔是怎么碎的?”
男人摸了摸鼻子,“所以水晶塔不是什么寶物,碎了就碎了。”
說著,彎腰將紫水晶撿起了,放到少女的手里。
芽芽有些不情愿的把它收了起來,嘟嘴道:“我還是覺得水晶塔更好看。”
話音才落,少女驚奇的瞪著手里的紫水晶,“它,它發熱了?!”
男人冷冷的瞥了一眼忽然發出熒光的紫水晶,熒光頓消。
“既然是法器,自然有些靈性,它發熱說明它認你這個主子了。”
芽芽心里對這紫水晶仍舊充滿了排斥,微微皺眉道:“你現在越來越神神叨叨的了,若不是我有重活一世的經歷,我肯定覺得你是個神棍。”
衛望楚臉色頓時一冷。
“你不相信我?”
芽芽看著手里的燙手山芋,“相信,就是相信才覺得,嗯,離譜!”
什么法器、寶物,什么認主、什么發熱、發光,這是話本子里才有的情節好嘛?
那是神話。
“你是要修道?當道士嗎?”
男人看著她,“為何這么問?”
“話本子里都是道士才追求什么法器,什么修行的,你,你弄這些,不是要修?”
衛望楚終于露出一絲笑模樣,“無須修什么道,我要了它來,只是凈化你記憶的,把水晶塔給你的別人的記憶剝除掉就夠了。”
芽芽聳聳肩,“也沒什么,有別人的記憶也挺好的,做夢就像看戲一樣的。”
“不行,干擾你。”
男人的聲音堅定,不容反駁。
芽芽有心抗拒,卻沒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