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娘歸錄

第229章 當年

第229章當年

皇帝穿了一件刻絲的常服,腰間只掛了個尋常的玉佩,像個普通鄉紳。

余念娘走近,低首垂眸行禮。

一旁的于太傅在她開口前先道:“黃大人今日只是隨便看看!”

余念娘從善如流:“請黃大人安!”

皇帝淡淡應聲,看著余念娘。

若換作其他人,他肯定沒印象,但是余念娘給他的印象尤其深。

此時見她,皇帝腦子里立刻浮現余念娘站在保和殿和大理寺卿對質,目光平淡,言辭犀利的情景。還有在太和殿內,眾目睽睽之下,淡定自若,輕而易舉卜算謀害三皇子的兇手去向。

那時余念娘還沒有進入坤院,不過是個連正式身份都沒有的小姑娘,就有如此本事,假以時日,栽培一番,定能和黃天師等人一較高下了!

天朝可是還沒有女天師呢!

想到此,皇帝看余念娘的眼神頓時和藹了許多。

“來上香的?”

“回……,是的!”余念娘垂眸道。

孫媽媽和玲瓏垂首低眉站在后面,大氣也不敢出!

皇帝隨意的點了點頭,又問:“你信佛?”

言下之意,你研學天道,心中向佛還是向道?

余念娘眼眸一轉,微微抬頭道“民女是地師,黃大人,這樣問,不擔心我回答偏頗?”

皇帝臉上閃過詫異,沒想到余念娘一個無權無勢無背景的商賈之女,面對他沒有絲毫緊張,就像她第一次在保和殿一樣,沒有恐懼緊張,還能鎮定自若為自己辯解。

“無妨!”皇帝臉上帶了笑意。

“謝黃大人的信任!”余念娘行了一禮。

皇帝挑起眉頭。

“民女什么都不信,只不過民女覺得佛法無邊,高深莫測,站在這廟宇之間,就能心神寧靜,民女對佛心存敬意,喜歡進廟燒香!至于天道,這是民女的興趣,也是所求!”

“所求?”皇帝看著她。

“是的!”余念娘面色堅定,認真道“求天下公道!”

求她父親的公道!

一旁的于太傅神色復雜的暼了余念娘一眼。

皇帝蹙著眉頭,片刻后點頭“說的好,天下大公大道!”然后看向池郎宜突然道“世子覺得余姑娘說的怎么樣?”

池郎宜抬手行禮“回大人,臣剛才無意中看見余姑娘在大殿內上香時也很意外。不過一個人信仰不同并不影響她的仕途。”

“嗯。”皇帝淡淡的道“世子倒是和余姑娘見解相同!”

余念娘垂下眼眸。

池郎宜面不改色,淡淡的道“臣可不敢和余姑娘同道。”

皇帝呵呵笑了起來,皺緊的眉頭松開來“你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朕還記得以前寧安侯常在朕面前抱怨,說你凡事都喜歡和他對著干,怎么在天道院一事上,你們父子都一樣。”

池郎宜眼眸淡然,閉嘴不語。

“好了,這大相國寺也逛的差不多了。”語畢,皇帝大步朝著寺外走去。

余念娘帶著孫媽媽玲瓏恭敬站在一旁恭送。池郎宜看了余念的一眼,也跟著一同離去。

皇帝出了大相國寺,暗處出來兩個侍衛跟隨其后,他沒有坐肩與,而是像個普通香客一樣徒步下山,一行五人到了山下,這才上了轎。

回到皇宮,皇帝在御書房見了于太傅,戶部尚書等幾位朝臣。

“……即是民心所向,那今年就將端陽節的龍頭祭改在天師廟!”

眾人并無驚訝,齊齊應是!

等到其他人走后,皇帝才看向于太傅“太傅是不是覺得有些意外?”

于太傅恭敬向皇帝行禮,道“皇上英明。臣以為皇上這次去大相國寺,心中已經有了決定,沒想到……”

皇帝微微的笑“沒想到朕聽了余姑娘的話后,反而選了天師廟,是吧?”

于太傅哪敢這么說,這么說豈不是將余念娘架在火上烤!

“只從有了天道院,朕已經很久沒去過大相國寺了,所以今天想去看看。大相國寺傳承久遠,地廣殿宇多,歷朝歷代皇帝嬪妃都在那兒進香。根基深厚,這點的確是天道院所不能比的。本來朕還沒決定要選誰,不過今天聽了余姑娘的話后,倒覺得選天道院挺好。”

僅僅是因為余念娘是坤院這屆最優秀年輕的地師,讓皇帝看到天道院更加悠遠的未來?

于太傅面露不解。

“余姑娘的確讓朕驚訝,但是她分明的內心才是朕看重的。”知道自己信奉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的什么,有信仰才會有善念,那才是蒼生之福。

回到太傅府后,于太傅先去見了于太夫人,將今日的事告訴于太夫人。

“……我本還想著若是皇上怪罪她,到時候幫她一把,就當還她當初幫助娘的恩情。沒想到對她的直言皇上不僅沒有生氣,竟還因此選了天師廟作今年的龍頭祭。”

于太夫人面露驚訝“從肅州到太原一路上我就覺得她不一般,沒想到她果然不凡。”

“今日在大相國寺,我和皇上還看見了寧安侯世子。”

池郎宜和余念娘在去太原的路上就有交集,于太夫人知道,于太傅自然也知道。

“難不成皇上也知道了?”于太夫人道。

于太傅搖頭“應該沒有,不然皇上就不會拿話試探寧安侯世子了。”于太傅回想到池郎宜和余念娘從一個方向出來,又猶豫道“以寧安侯世子的性子,兩人應該不會太熟,不過……也許是我多想了,畢竟整個朝堂都知道寧安侯府的人最反感一切和天道有關的人或事。”

而被議論的余念娘目送皇帝一行人離開后,又回身返回大相國寺內各殿。

“姑娘想的真周到,奴婢以前可從來沒見過像大相國寺這般大的寺廟,現在我們終于可以慢慢逛了。”玲瓏和孫媽媽跟在余念娘身后高興的道。

“你們喜歡,自己去逛吧。”余念娘道,一個殿一個殿走過,她卻只拿眼神將殿內外掃過,然后又去下一個殿。

余念娘對下人向來很大度,但孫媽媽和玲瓏怕和余念娘走散,她一個人不安全,不愿意離開“我們跟著姑娘,就這樣看看已經很滿足了。”

“是阿!”玲瓏也道“哪個主子能像姑娘這般好說話,姑娘這樣騰出時間讓奴婢們逛已經很好了,奴婢和孫媽媽要跟著姑娘。”

余念娘微笑“那好,隨你們。”

然后便看見前方一個小殿內走出一個青衫男子。

余念娘眼前一亮,提裙快速兩步走了過去。

段立成根本沒注意到余念娘,等余念娘走到跟前,他才發現。

“段大人好巧!”余念娘微笑道。

段立成每次看見余念娘都難掩驚訝的目光。

“余姑娘!”

余念娘暼了眼殿內,并沒有看見段府的女眷。

“原來段大人也信佛!”

“我對這些素來不感興趣,只不過家中女眷喜歡燒香拜佛!”段立成道,然后反問余念娘“那余姑娘也信佛?”

余念娘挑眉笑了“段大人是今天第二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

“哦?”段立成道“以余姑娘的身份突然到寺廟,會有像我這樣的問題并不奇怪啊!”

“段大人說的有理!”余念娘收起玩笑的表情,鄭重朝段立成行禮“今日有事請教大人。”

段立成四下看了看,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站在一棵樹下,對后面的余念娘道“余姑娘請講,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先謝過大人。”余念娘鄭重福了一禮,才道“不知道大人上次給我的東西是什么時候到手的。”

段立成謹慎的暼了眼左右,道“那東西已經放在我處有十來年,具體哪日我已經記不清,不過,是在你父親離開后送來的。”

那就不是余道生親自給的段立成。

“大人還記得送東西的人是誰嗎?長什么樣子嗎?”余念娘眉色凝重的道。

段立成搖頭“那人我并不認識,也不是你父親身邊的小廝,穿著普通百姓的衣服,操著外地口音,我猜應該是你父親之前就與人說好的。”

也就是說余道生并不知道自己會出事,只是感覺出不同尋常,以防萬一,想了這個辦法。就算是這樣,如果和余道生不認識,對方能幫余道生送東西嗎?

不過,若是余道生給了重金,承諾東西送到還有酬金,陌生人也有可能。

“我看了那本手記,全部記載的都是有關天道的,對于其他的事一個字也沒提。”余念娘道。

對于余道生的手記,段立成只知道他有妻子,卻不知道是否有子女,在拿到東西后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交出去,所以,后來他大略翻過余道生的手記,不過他沒看懂。再后來那手記漸漸被他忘了,直到余念娘出現,他才想起來。

此時更沒想到,余念娘會如此坦白的說起手記的內容。

“敢問段大人,當年可是與我爹爹認識?”

段立成在決定把手記還給余念娘時就知道,余念娘遲早有一天會找他問這些事。既然已經決定不再回避余念娘那他定是如實相告。

據段立成回憶,當初他與余道生認識時,他只是一個名不經傳的推丞。兩人是無意中認識的,后來越談越投機,成了朋友。

那個時候余道生剛進天道院,段立成和余道生不過一起喝過幾次酒,聽余道生說的最多的就是家中嬌妻,他說,等他在天道院站穩腳就回家將妻子接到京中來。

段立成那時也是一心撲在大理寺各個案件中,兩人道不同,卻意外的走到了一起。

后來段立成辦了許多案子,還將好些成年舊案結案,他善于推敲查案,當時很受皇帝重視。

而余道生也終于真正融入了天道院,得到大天師的夸獎,就在這個時候,大天師突然飛升,天道院內部紛爭涌現

再后來突然有一天宮中傳來消息,說余道生血祭,大天師窺的天機,預言西北戰爭即將爆發。

沒過多久西北真的爆發戰爭,他就是在那個時候收到余道生的手記。

而對余道生的死,段立成一直不太相信,在段立成的印象中,余道生在天道院雖有挫折,卻一直很樂觀,從未表現出想要自殺的傾向,所以,當初段立成向大理寺卿提出過疑問,覺得余道生的死很可疑,可以立案。

因為事關天道院,大理寺卿并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在第三日同意的。

很遺憾的是,當大理寺要承辦這件案子時遭到天道院的極力反對,同時天道院向皇帝彈劾大理寺卿,認為大理寺卿居心不良,破壞天道,擾亂民心。

天道院也不僅僅是胡說,對余道生自愿血祭還有人證的,再加上當時天道院成功的預言出西北戰爭,天道院在皇帝心目中地位急劇上升,皇帝認為既然人證,物證具在,親自責令大理寺銷案,不得再過問此事。

而段立成生來是個正直之人,早看到朝廷,官場的黑暗,即使明知道冤屈,都沒有辦法,無處可伸張,特別是遇到余道生的事后,他頓時心灰意冷,后來主動呈上奏折,請求調回原籍太原府。

如果不是這次三皇子的事,段立成一輩子都不會再踏上京城。

段立成的話和余念娘猜測的有些類似,又相差太遠。

她猜準了段立成肯定認識余道生,卻沒有想到父親當年血祭時就已經有人懷疑,事情還是如此的荒誕,草率。

可惜,皇權之下沒有任何人敢不從!

“不知道那兩個為血祭作證的人又是何人?”余念娘面無表情,緊抿著唇,明亮的眸底涌動著冷冷的殺意。

段立成看著余念娘,余念娘也看著他,他嘆了口氣,道“是當今的大天師和黃天師!”

“也就是說,我父親當年血祭時,這兩人都在場了!”余念娘冷冷的道。

段立成沉思了下,道“是的。”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我父親的死也和這兩人有關了!”余念娘眉眼深冷。

段立成立刻警惕四下看去,發現周圍并沒人,這才松了口氣,提醒她“有些話不能亂說,現在的天道院和十年前已大不同。”

在百姓,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也是不可一日而語,就連欽天監都比不上。就算余道生是冤死,皇帝也不會為了一個死去十年的人去責怪天道院,更別說讓天道院付出代價。

余念娘眼中噴發出熊熊怒火。

當今的大天師在十年前還只是天道院眾天師中的一個。前大天師飛升后,天道院內部當時為了爭奪大天師的位置產生不少矛盾。

而現在的大天師依靠著余道生血祭幫助,這才窺得一絲天機,算出西北戰爭。也因為這個被皇帝親封為新一任的大天師。也就是說,余道生的犧牲成就了大天師今天的地位。

反過來說,如果現任大天師是自己卜算出西北戰爭,那么余道生的死就很有問題,不用多說,余道生的死肯定和大天師有關,不然他不會用血祭來掩蓋。

不管是哪一種,大天師都欠余道生一條命!黃天師亦是同謀!

或許段立成當年就是看清了這一點,所以才主動請調返回原籍!

余念娘面若寒霜,眼中迸裂出刺骨的殺意!果無說家里電腦壞了,悲催的,修的話要幾天,這幾天只能用手機打字了。字好小,眼睛都看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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