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各處花園小徑沉浸于深色的帷幕中,一陣夜風吹過,天上烏云飄動,越稀越薄,漸漸露出朦朧的月色。
皇宮后庭寂靜無聲,只有長廊下掛著燈籠。
古時代皇宮分前庭后庭,后宮的另一種說法就是后庭。
荒蕪落魄的圍墻上有斑駁的痕跡,吱呀一聲,宮殿的大門緩緩打開,從里走出一個瘦高的身影,那人左右看去,四下無人,這才尋了幽靜無人的小徑,匆匆離開。
待那人離去后,開門的小宮女伸出腦袋左右看看,確定無人,這才將大門關閉。
黑紗散去,白綾飄起,半空中如綢段般的薄霧四處飄著。
本來還覺得有些涼的余念娘渾身升起一股熱意。
她從一簇花后走了出來,疑惑的看著瘦高背影的離去,踱步緩緩走到剛才那人出來的宮殿面前。
“景陽宮”三個字豁然出現在眼前。
余念娘皺緊的眉頭,這不是冷宮嗎?
剛才那人分明是個男子,如果余念娘沒有認錯的話,應該是黃天師。
冷宮里住著的是佟妃,如果說出來的是黃天師倒也不會讓人太意外。只是這個時辰不知道黃天師來密密會見佟妃有何目的。
想到此,余念娘已經抬手敲了景陽宮的門。
好一會兒,才聽到有腳步聲走近,吱呀一聲,門打開,一個腦袋探出來,還是剛才那個宮女。
余念娘微笑看著宮女。
宮女面露驚訝,疑惑的將余念娘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余念娘淡笑:“本師閑庭散步,正好路過景陽宮,便過來求見佟妃娘娘……”
剛躺下正準備休息的佟妃,聽到宮女來報說有人求見,她下意識的反應就是皇帝,就算不是皇帝也應該是皇帝派的人。這個時候來景陽宮的除了皇帝還會有誰?
佟妃忙坐起來,欣喜的看著宮女:“是皇上派人來了嗎?”
小宮女縮著脖子搖了搖頭:“不是……”
佟妃臉一垮,皇上是鐵了心要將她丟在這景陽宮了嗎?然后她才回想起來,皇帝此時正在去泰山的路上,怎么也不會是皇帝。
她皺起眉頭,尋思著是誰會這個時候來景陽宮。
小宮女已經將余念娘的樣子形容了一番,本來佟妃還一臉不耐煩,聽著聽著臉色就變了。
其它所有的都可以忽略,單憑來者是個女子,自稱本師,佟妃立刻知道是余念娘。
整個天朝就余念娘一個天師,除了她誰還敢自稱本師?再者,這段日子,皇后經常以各種名目召余念娘進宮,讓余念娘留宿宮中,佟妃一點兒也不覺得驚訝。
可是余念娘怎么突然跑到景陽宮來了?還在黃天師剛走之后。
要是其它人佟妃還不擔心,可是余念娘自進宮后做出不少事,她的占卜術讓很多人驚嘆不已。已經有人暗地比較過,說大天師的玄術都不一定比余念娘厲害。
她往往是前一刻還淡然,靜靜的坐在那兒,后一刻立刻就能從嘴里說出讓人駭一跳的事。
佟妃心里越想越慌,她條件反射性的想拒絕,可是一想到余念娘來景陽宮的目的,她又覺得不能這么讓余念娘走了。
思來想去,佟妃最后還是坐了起來。
冬季的夜里總會起霧,站在園子里還不覺得,只有朝那較遠的地方看去才會看到飄在半空中的如飄帶似的白霧。
余念娘只穿了一件素色褙子,這幾年她身子已經好多了,不會動不動就頭疼腦勢。此時身上有絲絲涼意,手臂上卻像只穿了一層單衣似的,沒一會兒,她就感覺鼻腔里涼涼的,什么東西要掉出來似的。
余念娘吸了吸鼻子,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小宮女出來。
小宮女打開宮門,對余念娘做了個請的姿勢。
余念娘抬腳就走了進去,一進大殿,里面熱氣便撲鼻而來,讓她感覺渾身都暖了起來。
佟妃坐在榻上,正面無表情的喝著茶。對進來的余念娘投去淡漠一眼。
余念娘徑直走到碳盆旁,搓了搓冷冰冰的雙手,笑著道:“娘娘這里面果然暖和呀!本師剛才站在外面腳都快僵掉了。”竟然都沒有向佟妃行禮。
佟妃臉色一冷。
旁佟妃的貼身宮女大喝一聲:“大膽!雖然你是天道院的天師,但是娘娘是皇上的妃子,你竟然敢不向娘娘行禮?”
余念娘瞥眼那宮女,看向佟妃:“娘娘不愧是娘娘!難怪有人一輩子也只能是宮女。娘娘身邊這位奴婢也太不懂規矩了。”也不管佟妃鐵青的臉色:“本師乃皇上親封的天師,就是太傅見了本師也會給本師幾分薄面,不過是個小小的奴婢就敢對本師大吼大叫,娘娘這樣的奴婢留在身邊終究會闖禍。”
宮女氣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反駁余念娘的話,因為余念娘說的句句在理。
余念娘不管兩人臉色如何難看,已經抬向草草向佟妃行了禮。
佟妃緊繃著面皮,眼神凌厲的盯著余念娘,可是余念娘絲毫不在意的模樣讓她吊著一口氣不上不下,堵在胸口難受至極。
行完禮,余念娘打量起殿內,簡單沒有多余的裝飾,她點點頭:“娘娘將這景陽宮內打點得還真是仔細周到……”
佟妃差點氣得吐血,這是在諷刺她嗎?
“……本來景陽宮地處皇宮最偏僻的地方,如果俗物太多,反而遮掩了陽氣,將這殿內空曠出來,如此,白日陽光也能照進來,驅走殿內污穢之氣……”
聽到前半句,佟妃心中怒氣直往腦門上沖,聽到后半句,她頓時一愣。
白日太陽高升時,陽光的確能照進景陽宮殿中,別說余念娘這個從邊境來而的,就是她也是進住景陽宮才知道的。
難不成余念娘說的是真的?
佟妃壓下心中的怒氣,不動聲色聽著余念娘繼續說。
“……不過,景色雖恰當,這殿內卻有一種古怪的氣息,這氣息本也不算什么,但,若娘娘長期住在這里,恐怕會損傷娘娘的氣運……”
佟妃眼神一凜,淡淡的道:“素聞余天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不過,天師這番話卻難以讓人信服。”
余念娘等的就是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