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女錦繡

第一百五十四章 老半仙

小和尚和小哥哥在書案上認真講起課業來,一個問,一個答,感覺不是在禪房里,而是在書房里。風云網

猴哥好久不見小和尚了,不停地在舊主人面前刷存在感,一會兒爬上他的背,一會兒又去抱他的腿。錢亦繡不愿意它打擾他們,便領著它出了禪房。

來到小溪邊,小猴子跳進溪里興奮地大叫起來。錢亦繡把小胖指頭豎在唇邊低聲噓道,“別亂叫,肅靜,再淘氣就打屁屁。”

小溪大概有三多米寬,水也不深,才打到猴哥的,大概只有五、六十公分。溪水純凈清徹,連水底的石頭都看得清清楚楚,偶爾還會游過一兩條小魚。

錢亦繡蹲下,手浸進溪水里,流動著的溪水在她的手邊泛起漣漪,陽光撒在上面,像一顆顆碎金閃著金光。錢亦繡樂了,她感覺自己就像抓了一把金子。

猴哥則在水里撈魚,小魚身子滑溜,不容易抓住,好不容易抓住一條就想往嘴里送。錢亦繡嚇得小聲叫道,“快放下,不能在這里殺生。哎呀,罪過,罪過。”

只聽身后傳來一陣渾厚的笑聲,接著說道,“你這潑猴,一來就把這溪頂山上攪得天翻地覆,彌猴們被你嚇跑了,又來這里偷魚吃,還不快放下。”

猴哥一見來人,扔掉手中的魚,高興地從水里爬出來,跳到那人的身上。

錢亦繡起身回過頭一看,來了一老一少。

少的當然就是梁錦昭了,梁大叔又比上年長高了些,上唇邊還有了毛葺葺的是胡子還是汗毛?真是早熟的孩子。

老的是個長胡子、長眉毛并且全都白完了的看不出年齡的老和尚。說看不出他年齡是因為,看他的胡子眉毛全都白完了,癟嘴里只剩幾顆牙,看著比二祖祖(二爺爺)還老的多。可看膚色和精神頭,紅光滿面,雙目炯炯,神采奕奕,似乎比錢大貴還年青的多。

這位肯定就是小和尚的師傅悲空老和尚了。

錢亦繡雙手合什道,“大師好。”又招呼梁錦昭道,“梁公子。”

老和尚跟錢亦繡點點頭,便被懷中的猴子纏得大笑起來。

梁錦昭俯瞰著錢亦繡,嘎嘎笑道,“小丫頭,長高了,也長胖了。看來,你家里的日子好起來了嘛。”一副大人對小孩、上級對下級的模樣。

熊孩子。

錢亦錦腹誹了一句,腦袋望上天地笑道,“謝謝梁公子,謝謝你爺爺,我爹爹的撫恤金拿到了,朝庭還減免了我家三年的稅收。”

梁錦昭擺手道,“無需謝我,要謝就謝萬歲爺,萬歲爺英明仁慈,體恤百姓。”說萬歲爺的時候還抱拳向北晃了晃,又說,“你父為國捐軀,血灑彊場,這也是朝庭應該補償你家的”

小和尚和錢亦錦也出來了,錢亦錦雙手合什給老和尚作了揖,又招呼了錢錦昭。

小和尚跟老和尚介紹道,“師傅,他們就是小猴子的新主人,也是弟子在俗界的——朋友。”他覺得稱朋友似乎有些不妥,但還是這么稱呼了。又笑著說,“師傅喜歡吃的蜜汁糯米藕就是他家做的。”

老和尚笑著點點頭,說道,“阿彌陀佛,這對小施主是人中龍鳳,將來定會前程錦繡,一飛沖天。”

這是在給自己和小哥哥批命了?不過,老神棍說話總是那么似是而非。

皇上娘娘是龍是鳳,但在百姓眼中只要兒女出息了都可比作成龍成鳳。一飛沖天,封侯拜相可稱一飛沖天,但在百姓眼中只要中了舉,就算沖上天了。

她很想問問,這人中龍鳳,前程錦繡,一飛沖天,到底是個什么度。

但還是忍住了,若老和尚真是老半仙,自己的靈魂是從哪里的來說不定都能看出來,還是要低調。

錢亦繡低眉斂目沒吭聲,錢亦錦欣喜地躬身致謝,“謝謝大師的吉言。”

老和尚笑著跟錢亦錦點點頭,又對錢亦繡說,“老納平生沒有別的好愛,就是喜歡個美味素食,小施主記著,若以后有了好藕,一定要早些把這道菜品拿來給老納嘗個鮮。”

錢亦繡嚇了一跳,這老和尚不止是會算命的老高僧,還是饞嘴老孩子,怪不得小和尚被他喂得這樣白白胖胖。

高高在上的高僧形象瞬間坍塌成了凡人。雖然他或許已經算出了錢亦繡的出處,知道她手上有不凡的蓮子,但兩人的距離似乎一下子拉近了,錢亦繡也不那么怕他了。人但凡有短處,就容易被拿捏。就像馬面,那么嚴肅的性子,還不是被她錢亦繡哄得高高興興,說了一些秘密出來。

錢亦繡脆生生地笑道,“好說,若種出來,我一定第一時間拿來給大師品嘗。”

老和尚咧著癟嘴笑道,“好,小施主果真冰雪聰明。記著,以后有了新奇的藕、桃子什么的,就先拿來給老納嘗嘗。”

老和尚的饞相讓他的兩個徒弟有些紅了臉。

老和尚都得寸進尺提出了進一步要求,錢亦繡也不吃虧地提了個請求,“大師,您既然是高僧,連我們兄妹多年后能前程錦繡、一飛沖天都算出來了,肯定也能算出我爹爹到底是怎么死的。麻煩您算算他尸骨的大概方向,我家也好請人找到具體方位,把他‘請’回家,讓他能魂歸故里。實在找不到尸骨,我哥哥長大了,也能親身去那里祭拜。”

她之所以提出這樣的請求,一個是她真的想把小爹爹的尸骨“請”回來,還有一個就是再考考老神棍,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牛。

老和尚賴皮地說道,“小女娃也不想想,相面,相面,就是要相面。老納連你爹的面都沒相到,咋能算出他在何方?”

“難道不能掐掐您的手指頭?”錢亦繡提醒道。

“妹妹。”錢亦錦難得地瞪了錢亦繡一眼,妹妹在家里愛胡說八道,咋能在高僧面前胡言亂語。又趕緊給老和尚賠不是,“大師請諒,我妹妹年紀小,不懂事,若有言語失當的地方,請大師勿怪。”

老和尚擺手笑道,“小女娃可不是不懂事的人。”之后真的掐了掐手指頭,對錢亦繡說,“小施主,老納又不是神仙,事事都算得出來。你爹的尸骨到底流落到了什么地方,老納也不甚清楚。不過小施主放心,你爹最終肯定會人歸——哦,不對,是魂歸故里。已經等了這些年,也不差再等等。”

錢亦繡好想說“廢話”,一竿子又支到了猴年馬月。

錢亦錦卻如釋重負,對妹妹說,“妹妹,大師的意思是,咱們以后就能知道爹爹的尸骨到底在哪里了,到時候咱們把爹爹‘請’回來,重新下葬,讓他魂歸故里。”

晌午,老和尚請他們吃了一頓頂級素宴。在他禪房的側屋,一張黑紫色大方桌上,擺上了十個菜。菜不算多,但絕對精致,份量足,味道比她家做的飯菜香多了。錢亦繡吃得都想把舌頭吞進去,錢亦錦更是甩開腮幫子大快朵頤。

看來,那小和尚是典型的隔鍋香了。

錢亦繡問了崔掌柜的情況。梁錦昭說,“我有個親戚正好要來西州府辦事,我們就等他同行,十日才出發。五天前到的西州,在我外祖家待了兩天,昨天才來溪山縣。崔掌柜八成今天就去你家了。”又豪爽地說道,“我還專門跟崔掌柜交待過,讓他不要與你們爭利,該你家多少,就給多少。”

錢亦繡笑著謝過,卻尋思著,你不爭利,不代表你娘不爭利。好在自家的心態擺得正,跟你家合作主要是尋求庇護,從來沒想過會有啥平等待遇。

不過,聽崔掌柜可能去了家里,錢亦繡歸心似箭。

走之前,老和尚給了錢亦繡兄妹兩串檀木佛珠,說這是他開過光的,戴上能安神定氣。佛珠色澤深厚,香氣濃郁。

錢亦繡喜笑顏開地接過來,道了謝。又跟錢亦錦商量說,這佛珠他們就不要戴了吧,回家轉贈給三貴爺爺和小娘親,他們身子不好,正好戴著對他們有益。

錢亦錦也正有此意,直點頭。

老和尚又悄聲跟錢亦繡說,“那茶葉還是原汁原味的好,小施主以后若再摘了那茶,記得給老納拿些來。要拿鮮茶,老納自己制。”

錢亦繡納悶極了,這是老孩子還是老奇葩?但凡高僧都德行崇高,甘于淡泊,可他明顯不是這么回事啊。這老和尚完全顛覆了她以往對高僧的所有想像。

想是這么想,還是點頭應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再能去那神仙地界。

黃鐵已經在寺廟前等著他們了,三人一猴下山坐上牛車往家趕。盡管午時末的陽光正強,錢亦繡卻沒感到一點困倦,她實在是盼崔掌柜盼得太著急了。

回了家,果真崔掌柜還在家里等著他們。這種大事錢三貴不好一個人拿主意,必須要等著有主見的孫女、孫子商量。而且,似乎崔掌柜也沒有跟他一人商量這件大事的想法,兩人只是泛泛談了幾句。

崔掌柜是上午來的,還給他家帶來了不少京城禮物。

晌午,錢三貴請他吃了飯喝了酒。

兩兄妹進去問了好后坐定,崔掌柜才笑著拿出一張銀票說,“那鮮茶是三斤多,制成茶葉大概有七兩,這是買茶葉的銀票。”

錢亦繡接過銀票看看,假裝吃了一驚,又遞給錢三貴。錢三貴看了,眼睛都瞪了起來,說,“崔掌柜,你是不是拿錯了?七兩的茶葉,怎會這么多銀子?”

那是七百兩銀子的銀票。

在錢亦繡看來,這個價并不算高,那茶葉是在人間仙境洞天池里長的,喝的是仙泉,吹的是仙風,叫它“仙茶”也不為過。若不是她冒死去歷險,這種茶葉根本就到不了這里。即使是把茶仔拿到,重新栽種出來,也是在這俗世間長成的了,跟原來的“仙茶”是兩回事。

還是那老半仙識貨。

不過,除了老半仙或許能算到“仙茶”的一兩分來歷,這些凡夫俗子根本想不到它的珍貴。茶葉能賣到這個價錢,已經是天價了。

崔掌柜道,“就是我們茶鋪最頂級的霧溪茶峰,成茶,也才售價八百兩銀子一斤。而這種鮮茶,已經給你們一千兩銀子一斤了。這種茶十分奇特,鮮茶色彩碧綠,但制出來后顏色卻碧中帶金。待泡出來,葉片舒展,如蟬翼一般輕薄透明,而湯色金黃艷麗,氣味香甜濃郁,滋味甜醇鮮爽。真是色、香、味俱全啊。大爺和大奶奶十分高興,便給出了這個天價。七兩茶,送了二兩進宮,一兩給悲空大師,一兩孝敬國公爺和夫人,一兩給親家老爺,還剩二兩,連大奶奶和大爺自己都舍不得喝。”

說完,崔掌柜不自主地笑了起來。這次他的功勞太大了,大奶奶不僅賞了他許多銀錢,還除了他大兒子一家的奴藉。

錢三貴恭敬地說道,“謝謝你家大爺、大奶奶,那么大的大官家,對我們百姓還是如此平和,連一絲一毫的欺瞞都沒有。”

崔掌柜笑道,“我家主子無論男女老少,都謹遵國公爺的吩咐,不與百姓爭利,他們當然不會對你們有所欺瞞。是你們的,就是你們的,該給你們的,一文也不會少。”

他捋了捋胡子,又道,“大爺給這茶起了個雅名,叫做金蛾翼。對于我們合作的事宜,大奶奶也作了交待。她說,這茶仔并看不出來是金蛾翼的仔,但我們選擇相信你們。茶樹要受氣候、環境的影響,換了地方,栽種出來就不一定有這么好的效果。只要有七成像,就夠了。你們雖然提供了這種罕見的茶仔,但我們要出茶園,出人力,要等到四年后才會有收益,而且效果如何還不好預測,冒的風險非常大。所以,大奶奶說,種植金蛾翼,我們兩家九一分成。還有,所有的茶仔都給我們,你們不能自種或是再賣給別人。如何?”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這么好的種子只給一成,還不與百姓爭利。不過,這已經是這個強權社會最好的官宦之家了,還沒說把茶仔搶了把他們滅了。

一成就一成吧,好歹巴結上了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