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幾秒,略微有些尷尬。
女子看看驚蟄手里的肉干,又看看驚蟄。
驚蟄了然,忙遞上手里的肉干,“你吃吧。”
女子有些著急,又向驚蟄靠近了些,“不了不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低聲說“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我聽說你跌破了頭,本想跟阿娘去看你的,可是家里什么也拿不出,就沒去。
昨日沒等到你,今天你也不跟我說話,也不同我一起走。”
驚蟄看她眼圈發紅,像是快要哭了,扶著她站穩。
“我摔了腦袋,好些事情想不起來了,不是故意不理你,實在想不起你是誰了。”
女子這才松了口氣,“還是怨我,若不是你給我吃食,被你阿奶看見了,你也不會挨打。”
驚蟄拉著她也坐下,“我不是因為被賣才挨的打嗎。”
那女子抱過背在背上的奶娃子,跟驚蟄挨著坐下。
“其實也不算是賣,就是送到趙員外家里干活,到成年了就放回來,給些錢鈔,算是補償,
歲數太小或太大都是不要的,就算是要去,也得族里同意了才行,
再說你阿奶也不敢送你走,你不是說你阿爺今年就要回來了嗎,
他回來若是見不到你,還不把你阿奶撕吃了,你阿奶就是見你給我吃食,氣不過嚇你罷了。”
驚蟄掰了塊肉干遞給女子,這次她沒有拒絕,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嚼著,舒心的嘆了口氣。
“你叫什么名字。”
“阿瑤。”
說罷將嘴里嚼爛的肉干喂給懷里的奶娃子。
“你阿爺不在家里嗎,怎么餓成這個樣子了。”
“我阿爺去年冬里才回來過啊,不然哪來的妹妹,下次回來也是五年后了。”
驚蟄算了算,小滿說他從未見過阿爺,過完生日是五周歲,這么說阿爺是六年才能回來一次。
“咋們阿爺是做什么的,怎的隔這么久才能回來一次。”
“在守邊啊,你怎么連這個都忘了,雖說陸家軍現在不比從前了,可在咱們這片地方也是無人敢惹的,山那邊的蠻子來打秋風,路過這里都是繞著走的。”
“那怎么還過成這樣,連飯都吃不飽。”
驚蟄恍然大明白,原來村里住的全是戍邊的軍護,怪不得男人全都不在家,只有女人和孩子。
“糧食要送到邊塞去,還要養活老人和族學里的男孩,剩下的要換鐵礦,皮子和鹽糖,從來都是不夠用的。”
又給妹妹喂了一口接著說,“村里能動的全都在做事,每年糧食下來,只能留餓不死人的,剩下的都是要被拉走的,其他的產出也要拿去換種子。
阿爺往家里寄的錢鈔也只夠換些布料,平日里換些零碎使的。”
驚蟄捧著臉,聽阿瑤碎碎念。
“我二叔和我阿奶就不做事啊,整日待在家里。”
阿瑤一把捂住了驚蟄的嘴,
“可不敢胡說,你二叔可是陸家軍里最年輕的邊塞戰神,我阿爺說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沒有他不會的,就是受了傷,不能在戰了才送回來的,等你阿爺回來,在看怎么說吧。”
呵!就知道這個二叔不簡單,沒成想還是個戰神。
“那我阿奶呢。”
“昨日是休沐,你阿奶才在家的吧,平日里都是要忙的,你不是說你阿奶今年在制皮嗎,我阿奶今年在制鞋襪,上歲數的阿公好些都在制鐵。”
“既然是守邊的軍士,這些東西不是該國里給發嗎。”
“外面的事,我也不知道,我連鎮上都沒去過,怎會知道國里的事。”
阿瑤吃完了手里的肉干,其實大半都喂給了妹妹,起身準備割草拾柴了。
中午她還要做了飯送到地里給她阿娘。
她家人口少,本來分的地很少,但今年添了妹妹,她阿娘怕把小的餓死,才多要了一些,可只有她一個人,也有些忙不過來了。
她不讓驚蟄幫忙,驚蟄只好幫她背著妹妹,一邊聊天,一邊陪她干活。
驚蟄總算知道為什么家里只養了四五只雞,還要每日割那么一大筐草了。
村子里有牲口棚,養著些豬馬牛羊,這些全是給它們過冬準備的。
族學里的男孩,十歲往上的初一十五休息,可以回家,平時上半天課,剩下的時間由回了村子的殘疾老兵帶著在外頭操練,黑夜也睡在外面,吃住都由族里提供。
十歲往下的白天在族學上課,晚上可以回家,中午管一頓飯。
聽阿瑤說,阿奶那一輩有幾十個外姓的姑娘是從外面嫁進來的,剩下差不多都是陸姓的親戚。
只有驚蟄的阿娘特別些。
聽說她阿娘在她阿爺還上族學的時候就纏上了,非要嫁他不行,在村子外面守了兩年。
直到他阿爺過了成人禮,兩人完了婚,才進了村子,成了驚蟄的阿娘。
也不知是真是假,有機會還是問問阿娘把。
阿瑤忙一陣就要停下來喘口氣,驚蟄知道不是她想偷懶,實在是太餓了,沒有力氣。
強迫她坐下休息,把手里的肉干遞給她。
“你自己吃,別喂你妹妹了,這東西不好消化,她太小了,吃多了身體遭不住。”
阿瑤感激的點了點頭,接過妹妹,和驚蟄遞來的肉干。
驚蟄推了推斗笠,掃視了一圈,現在還沒到季節,很多東西都沒長起來。
樹葉都才剛抽芽,地上的落葉太厚,要扒開才能找到剛長出來的野菜。
即便是這樣,能吃的東西也都被挖了個七七八八。
驚蟄撿了跟棍子,在周圍翻找,只挖到幾根還沒開花的蒲公英。
頭頂忽然傳來噗噗簌簌的聲音,抬頭正對上一只從洞里探出頭的小松鼠。
抬起棍子就打了過去,嚇的那松鼠幾個跳躍就跑到樹冠上去了。
阿瑤聽見動靜問驚蟄“怎么了”
驚蟄忙說“沒事,肉跑了。”
摘干凈了手里的蒲公英遞給阿瑤。
“你吃了吧,能好些。”
這玩意不煮的話吃著有些苦,但現在人都快餓死了,也顧不上講究那些了。
驚蟄現在心里惦記的是剛才那只松鼠,也不知它洞里有沒有藏著過冬的糧食。
那樹洞不是很高,驚蟄隨便爬。
把斗笠摘下,緊了緊腰帶,把草鞋也脫了,草鞋太滑,不好爬樹。
“驚蟄你要干啥,你頭不能見風,快把斗笠帶上。”
“那邊有個樹洞,我上去看看,里面應該能有些堅果。”
“你剛跌了頭,還是我去吧,萬一你再摔下來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