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阿爺也回來了,跟著他一道進院子的,還有狩獵時就見過的幾位叔伯。
家里來了人,阿娘也理了頭發,出來與眾人打了招呼,帶著驚蟄進灶房燒水。
幾人又好又快的將籬笆墻的一側給拆了。
又用沙土,在地上框出了大概的地基。
阿爺吩咐叔伯們先將地基打出來,再去林子里挑幾根好木做梁。
等他從鎮上回來,再砌墻加頂。
驚蟄聽聞要去鎮上,也顧不得還有外人在。
沖出屋子,一把抱住了陸驚雷的腰。
“阿爺,帶我去吧,我也想去。”
仰頭望向一臉欣喜的陸驚雷,這寶貝閨女還是頭一次主動與他親近。
再看那一對卟淋卟淋的杏眼,任誰也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你若想去,自然帶你,只是路上辛苦,你多穿些。”
阿娘從灶房探出了頭,“你就慣著她把,你去辦正事,帶她作何。”
“驚蟄,不許鬧你阿爺,方才與你說的話,你都忘了,在家待著,不許亂跑。”
驚蟄晃著阿爺的手臂,只是眼巴巴的看他,并不說話。
陸驚雷朝他眨眨眼,進了灶房,攬過有些別扭的阿娘,也不知說了什么,出來的時候便朝驚蟄點了頭。
阿娘的話追著父女二人進了耳朵里,“你就寵著吧,早晚慣出毛病來。”
阿爺請了人來幫忙干活,家里不好連飯都不管。
可家里的糧食都在阿奶屋里,這就讓忙乎午飯的阿娘和驚蟄有些難辦了。
還好二叔臨近午飯時送了兩只松雞過來,再加上驚蟄存下的干木薯,才將午飯應付了過去。
小姑劈完了柴就出了門,中午也沒見回來吃飯。
問了阿娘才知道,小姑去林子里放陷阱了。
冬日里沒什么出大力的活計,總要做些事情,多屯些吃的才好過冬。
林子里也沒有大型猛獸,至多是些兔子,松雞之類的小東西。
所以到了冬日農閑的季節,在林子里捕獵,村子里也就不大過問。
叔伯們做事都很利索,只一個下午,就將劃出來的地基挖出一個半人深的大坑來。
找來了結實的木樁,一點點夯進地基的邊緣,在一層層的填土夯實地基。
一直忙到晚間,阿娘雖留了飯。
但叔伯們也都明白,誰家的糧食也不富裕。
拍著身上的土,各自回家了,阿爺到渾不在意,還喊他們明日早些過來。
阿奶回家時,見院子里已經動了工,到也沒說什么。
只是晚間做飯時,多拿了一袋雜糧,和半筐雞蛋交給阿娘。
“蓋屋的活計費力,飯食上精細些吧。”
阿爺十分感激,待阿奶離開了灶房,阿娘才嘀咕了一句,“還不是寶石的功效。”
第二日吃過了早飯,阿爺見過來幫忙的叔伯,又與阿娘交代了幾句,才帶著驚蟄去了村子的倉房。
要帶走的貨物已經安置在了駝馬的背上。
這次一起去的還有剛叔,二叔和族學里的幾個小伙。
族長又叮囑了幾句,眾人這才啟程離開了村子。
一路慢行,驚蟄窩在阿爺的懷里,晃晃悠悠的睡了過去。
直到中午休息吃干糧時,才被叫醒。
舉目望去,四周的環境沒有多大的變化,戈壁上被大大小小的碎石鋪滿。
植被更是稀少,風滾草忽悠忽悠的轉著圈,跟著駝馬一路向前。
走了將近一日,才慢慢有了人煙,土地干燥,難見樹木植被,很多房子也是破敗不堪。
天快黑時,才走進一處人口房屋相對密集些的驛站。
未見正經的街道和店家,房屋大多泥墻草頂,雜亂不堪。
只他們歇腳的這家驛站稍微結實高大些。
許多店家也只是在屋前的棚子上,插面小旗,寫上茶,酒,食,來當招牌。
一路過來驚蟄發現這里的人操著各種方言口音行事交流。
雖大多滿臉愁容,衣著破舊,但觀其言行,也不像是尋常百姓。
驚蟄以為這便是鎮子了。
阿爺卻道,“這只是邊境上的一個驛站,離鎮子還有半天路程,今夜就在這個驛站歇腳,明日才能到達鎮子。”
經營驛站的小二顯然與剛叔很是熟悉,迎了眾人進店,將駝馬安置在了后院。
并未打點飯食,連眾人飲用的熱水,也是剛叔吩咐小伙們去燒的。
阿爺見驚蟄似有疑惑,悄悄與她解釋。
這里地處邊境,又魚龍混雜,許多商隊經過都格外小心,若是不主動要求,店家很少安排飯食。
夜里父女二人閑聊,驚蟄又知道許多邊境上的事情。
這處邊境是離都城最遠的一處苦寒之地。
開國版圖延伸到這里時,王根本瞧不上這里。
既不能耕種,又沒什么產出,本不想劃入國土。
但征戰的將軍卻看出這里的重要之處。
這片荒漠連著山脈,與多個部落和國家相鄰。
若不首先占領,派兵鎮守,遲早會被異族慢慢蠶食吞并,襲擾國內富饒的土地。
在將軍的堅持之下,這處邊境才一點點的建立起來。
也正是因為將軍的堅持,也導致他全族都被流放于此,成為被國家和王上拋棄之人。
從那之后這里就變成了真正的流放之地。
常有世家大族,被整族流放至此。
但他們大多心存幻想,總渴望有那么一天,改朝換代,新王登基,大赦天下之時,他們能翻身脫罪,從拾家族昔日榮光。
抱著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在這片荒漠里艱難求生。
只有將軍明白,無論判他什么罪名,只要他還活著,終其一生的使命,就是保家衛國,他的子子孫孫也當如此。
命運就是這么無情,將軍拼死爭來的邊境,也成了他最終的埋骨之地。
阿爺說,他去時已經八十有余,守在邊塞從未后退一步。
離世之時,仍握著手中的鋼槍,叮囑后人,誓死也不能退讓半步。
他從未在意過世人對他的評價,他只在意這片用熱血換來的國土,一寸也不能叫外族侵占了去。
驚蟄聽后內心久久無法平靜。
她無法想象,一個垂暮的老人,是如何帶領全族,在那樣艱苦的環境中一點點建立起村子。
在世人的拋棄中,始終堅守心中的信念,不求回報,為國為民鎮守邊塞。
她被這種純粹的精神打動了,如今她也是流淌著陸氏血脈的族人。
此時更堅定了她要幫助族人走向繁榮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