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驚蟄就在根叔和小姑的陪同下,跟著莊管事將周圍的土地走了一圈。
土地肥沃,又臨近水源,氣候條件好,非常適合種植稻米,油菜和各種豆類作物。
問過莊管事,村里的那些農田,種的大多是瓜果蔬菜一類,糧食全靠從外面運來。
驚蟄十分詫異,如今這個世道,要弄到能養活上百口人的糧食應該是很困難的。
但昨日不管是小漁村,還是這塊封地,吃食上是毫不吝嗇的,不像缺糧少食的樣子。
聽春桃閑聊才知道,孟景瑞的阿娘是碧水人,家族很有些手段。
在世時就打開了江源與碧水的商路,所以外頭的混亂,對江源的影響便沒那么大。
山里種著珍貴的藥材,有上好的皮毛和熊膽虎骨產出。
今年開春又接手了煤礦,所以即便是不種糧食,也不會缺了吃食。
常與陸家村來往的趙員外,也是靠這條路子,才能做上碧水的生意。
回到宅子,驚蟄與根叔聊起今日的見聞,分析大家將來在江源可能會遇到的處境。
這塊風水寶地,看似安穩平靜,可真正與孟景瑞一條心的沒有幾個。
莊管事一家是家仆,世代照顧王爺一脈,與孟景瑞綁定,不敢也不能生出二心。
春桃是老王爺貼身侍衛的親孫女,從小與孟景瑞一同長大,算是孟景瑞的心腹之人。
老辛是孟景瑞的阿娘帶來的,是看著他長大的人,算是孟景瑞親近的長輩。
看守獵場的,原是跟隨老王爺來封地的家兵,現在是他們的子嗣。
雖然人數不多,但絕對忠心不二,是孟景瑞可以交付身家性命之人。
其他那些看似光明正派,將孟景瑞高高捧起的人,就好像扒在封地吸血的水蛭。
享受著封地對他們的供養,還自命不凡的嫌棄這里的封閉清貧,配不上他們的身家氣質。
驚蟄聽莊管事說,有人偷偷聯系了已經離開封地的人,給都城去信。
想要擺脫封地的桎梏,重返權利中心,在這混亂的世道里爬上巔峰。
在驚蟄看來這些人就是投機分子,他們把前途命運看的比忠誠信仰重要的多。
不會甘心在這里過安穩佛系的生活,是埋在封地的一顆不定時炸彈,指不定哪天就會反了孟景瑞。
她要在這里開展自己的計劃,這便是個繞不過去的坎。
這些人面甜心苦,連孟景瑞都不放在眼里,更何況是她這個外來的。
看了封地的名冊,總共四十余戶,剛過百人。
她來時想的挺好,這里要人有人要地有地,只要合理規劃,三年的時間,一定能將這里變成糧倉。
如今看來,只憑她和根叔他們卻是有些難的。
無論放在什么時候,人口都是第一生產力,沒有人手,在好的規劃都是紙上談兵。
接下來的幾天,驚蟄白天在外面丈量土地,晚上在房里寫寫畫畫。
小姑幫不上忙,只能在伙食上盡量讓驚蟄吃的好些。
跟阿大天天往山上跑,兩只豹子也被她帶的油光水滑,越發的通人性了。
白天忙乎時,常能遇見封地上的村鄰,表情到位,說話好聽。
奉承孟景瑞的同時,話里話外都在打聽驚蟄他們的來意。
若是她沒有提前了解這里的情況,還真會被這些人套了話去。
因為他們實在太會了。
根叔幾個都是人精,高門大戶里出來的,對這些小把戲一眼便能看穿。
禮物照收,交往正常進行,卻絕口不提他們來這里的目的。
那些人探不到消息,慢慢的也就不來打擾了。
轉眼到了深秋,孟景瑞提過的阿二帶著物資回來了。
河邊的小碼頭上,封地里的所有人差不多都在這里聚齊了。
像是哄搶一般,將帶回來的物資瓜分干凈。
禮貌道謝的同時,還在嫌棄布料不夠精美,糧食不夠新鮮。
那暗示的話術,讓人聽在耳里,只覺得是自己事情辦的不好,十分抱歉自責。
驚蟄在一旁看著,心里冷笑,他真是心疼孟景瑞,養了這樣一群吸血鬼。
吃著碗里的飯,還要砸燒飯的鍋。
眾人散去,阿二才從船艙的夾板下搬出留給府上的物資。
瞧著驚蟄幾個陌生的面孔,不好意思的笑笑,“若不藏的嚴實些,怕是留不下這么多。
公子說府里添了人口,叫我多留個心眼。”
一行人搬著東西往府里去,“阿二叔,分配物資的時候從來不做記錄嗎?帶了什么回來,被誰領了去,全然不清不楚,這怎么行。”
莊管事嘆了口氣,“這道理誰能不知,可習慣已經養成,現在要改已經來不及了。”
驚蟄有些氣悶,“何苦養著這些吸血鬼。”
根叔輕咳一聲,“姑娘慎言。這是主人家的事,你莫要逾越了。”
驚蟄尷尬的閉了嘴,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莊管事不甚在意,“不妨事,這里沒有外人,再說姑娘說的也沒錯。
只是他們祖輩遷來時與老王爺有過約定,若非是自愿離開,江源便有庇護照顧他們之責。
來此的也不是貶斥流放之人,都是有些名望的清貴。
當時他們也是一腔熱血,想將這處打造成一個遠離世俗的桃花源。
哎!造化弄人啊。”
驚蟄有了打算,“莊管事,封地的人口有上限嗎?賦稅怎么說?”
“人口并無上限,只要不豢養私兵,不造兵器鹽鐵,就無大礙。
封地境內的所有產出,都歸封地的主人所有,無需繳納賦稅,也不享國里的扶持與封賞。”
驚蟄點頭,“如此甚好,戶籍怎么說?”
“自然是大嵐江源,歸封地主人管轄。”莊管事有些自豪的道。
“姑娘可是想帶人回來?”
驚蟄點點頭,“有什么不妥嗎?”
莊管事沉吟片刻,“是有些難辦,現如今想要帶人回來上戶,只能去奴隸販子那處買了。”
驚蟄有些不解,“這是為何,就不能將流離失所的饑民帶回來安置嗎?”
莊管事搖頭,“姑娘有所不知,這幾年國里易主,又兵荒馬亂,禁止封地接納大嵐戶籍的良民。
家里有男丁的更是查處的嚴格,那都是將來要送上戰場的兵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