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少年一起進山洞的還有幾個村里的媳婦。
都是驚蟄見過的,忙起身與她們打招呼。
“嬸子,快過來坐坐,吃點東西暖和一下。
你們可是受了傷,我幫著瞧瞧吧。”
其中一位嬸子,取下裹住頭臉的圍巾。
面龐黝黑,身材壯實,正是與阿娘交好的小虎娘。
上前捏了捏驚蟄的面頰,手勁之大,疼的驚蟄直齜牙。
“嬸子,你輕些,疼!”
小虎娘嘿嘿一笑,松了手,“嘿,忘了小姑娘臉皮子嫩。
嬸子是稀罕你呢,一年多不見,已經成了大姑娘了。
幫著村里做了這許多事,你阿娘心里可美著呢。”
驚蟄引著幾位嬸子在火堆旁坐下。
給她們拿干糧到水。
“前面可還好,二叔他們來了,應該比前一陣好許多吧。”
嬸子們脫了厚衣裳,接過驚蟄遞來的食,水,吃了起來。
“你二叔他們有別的事,前面的事你不必憂心,有我們呢。
你只管顧好自己就成。”
話落對幾個狼吞虎咽的小子道,“吃完了便去裝船。
今日跟著驚蟄回去,村里還有東西要運來。
你們去把這事給我辦妥了,這頭用不上你們了。”
幾個少年應著,三兩口將手里的干糧塞進嘴里,出了山洞。
驚蟄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嬸子,以后換你們在這邊值守了嗎?
有什么我能幫得上忙的,你只管告訴我。”
小虎娘喝了口水對驚蟄道,“嗯,在這處也待不了多長時間了。
雙方都已經準備好了,過不了幾日便要開戰了。
大嵐的意思,是要在過年前結束這場仗的。”
驚蟄點了點頭,“也差不多是時候了,拖了這一二年,無論是大嵐還是善金。
怕是都已經負擔不起了。
大嵐今年還遭了天災,若不在今冬與善金決一死戰。
等到明年開了春,農耕之時,更沒有財力與物力與善金這樣拉扯下去了。”
嬸子點了點頭,“你們不愧是一家人,你說的話,與谷雨和蕓娘說的一模一樣。
不過你阿娘還說了,無論這仗誰勝誰負,咱們陸家村都要全身而退。”
驚蟄有些莫名,“這是為何?咱們族里出力幫著平定戰亂。
即便不計功勞也是有苦勞的吧。
怎可不向大嵐討要封賞就退,這不劃算。”
小虎娘輕嘆一聲,“咱陸家村有陸家村的骨氣。
快百年了,咱們陸氏一族,又不是靠著虛名和封賞過日子的。
朝堂復雜著呢,族里就是不想再卷進那些紛爭之中。
才決定戰事結束,便退回村里去的。
你在江源也要當心一些,這些事,等你阿娘和二叔回來,會與你說的。”
聽了小虎阿娘的話,驚蟄有些心神不寧。
阿娘他們的這個決定,對于陸家村的長遠發展來看并不是什么好事。
即便族老們不想讓村子卷入朝堂,但當陸家村決定參與進這場戰爭的時候。
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陸家村是把利刃,如今已經出了鞘,向世人展露了鋒芒。
再想收回去,怕是有些難了。
不說邊塞上以一當十的叔伯。
單就常年在田地里勞作的阿娘他們。
提刀上陣都能攪得善金后方不得安寧。
驚蟄不信,當今這個好戰的新王,注意不到陸氏族人的表現。
只要是個帶點腦子的上位者,就不可能輕易的放棄這股力量。
即便不能將這股力量握在自己手里。
也不會不管不問,任由其發展壯大的。
說不得還會像他的祖輩那樣,迫害打壓陸家村。
想到這里,驚蟄不由的打了個寒戰。
忽地想到昨日孟景瑞與自己說過的話。
倘若他沒了江源,倘若他不做王爺。
瞬間便明白了,二叔與他說了什么。
想來已經脫離了大嵐的陸家村,是誓死也不會再向任何國,王,臣服了。
二叔怕是問了孟景瑞,若是到時候,陸家村與新王鬧了起來。
孟景瑞會選擇跟誰站在一邊。
驚蟄兀自想的出神,這些都是擺在面前的事實,由不得她不去多思多想。
這叫本就心思沉重的驚蟄,更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來。
想過點舒心愜意的日子,為何這么難。
嬸子們已經吃好了干糧,厚衣裳也烘烤干爽。
起身準備去外面幫著搬運物資。
驚蟄回了神,跟她們一起出了山洞。
小虎娘揉了揉驚蟄的頭發。
“花一樣的姑娘,別整日愁眉苦臉的。
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子頂著。
用不著替你阿娘她們擔心,咱們可是陸家村的女人。”
驚蟄被小虎娘自信的語氣和夸張的動作逗笑了。
“這才對嗎,姑娘家的,就該多笑笑。”
待東西都裝上了船,小虎娘站在岸上叮囑船上的幾個小子。
“你們警醒著些,沒大人跟著,可別不著四六的耽誤了事。
快去快回,村里準備的東西,前面可等著用呢。”
船上的少年撐著船,對岸上的小虎娘大聲喊道。
“嬸子放心吧,我們心里有數,很快便回來,咱們過幾日見。”
送走了族里的少年,驚蟄也回到了之前忙碌的狀態。
孟景瑞最近有些反常,時常見不到人影,飯也不常來這邊吃了。
驚蟄忙起來,也顧不上多問,只聽根叔他們說,“小王爺最近在與莊管事商議很重要的事情。”
隨著大戰越來越近,驚蟄的心也越發的緊張起來。
很久沒做噩夢的她,又像村里剛遭了襲擊時那樣夜夜睡不安穩。
總是被夢里沖天的火光,和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驚醒。
冷汗浸濕被褥,總覺得那些慘狀已然發生在眼前了。
每到這時,驚蟄便再也睡不著了。
阿杏往來白石城,阿玲也在窯上陪著鐵栓熔煉打鐵。
能陪著她的,也只有一直養在身邊的兩只豹子。
驚蟄也知道是自己想的太多。
但她總忍不住要把事情最壞的結果全想一邊。
再考慮應對的方法與策略。
不幾日,族里的少年便帶著阿娘他們要的東西回來了。
一同前來的還有一位頭發胡子花白的族老。
驚蟄記得,這位族老是專管村子里,陣法陷阱的大師傅。
依舊如小姑二叔一般,只是從江源路過,并未多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