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玫紅色,陳溫就想起自己的棉線里,好像缺了玫紅。
有些不確定,陳溫踢掉鞋子,翻身上床,在床頭翻找自己的針線籃。
棉線都綁成細長的麻花,這樣避免打結和纏在一起,也很方便陳溫一把抓起來。
她翻來覆去地看,確實沒有看到玫紅的棉線。
陳溫抓起粉白色的線,思量了下。
沒有玫紅的線,其實粉白色也可以,但粉白有點少女了,不太搭靛藍,而且芙蓉花還是玫紅色花瓣的好看一些,陳溫思來想去,還是想用玫紅。
那就得買線了!
于是陳溫彎腰穿鞋,小跑到堂屋找李素娘。
“奶奶!”
李素娘翹著腿,閉著眼,用蒲扇扇風呢,聽到陳溫喊她,馬上就睜開眼:“怎么了?”
“我想問問,當初你上哪里給我買的針線呀?”
“不是跟你說過了嘛,在貨郎那里買的。”
“貨郎?”
陳溫知道鄉下沒有什么小雜貨鋪之類的,唯一可以買賣生活用品、小零嘴之類的,只能依靠貨郎。
聽張阿蘭說,貨郎往往從村頭走到村尾,停不了多久,就往下一個村去了。所以陳溫來到這里這么久了,根本就沒見過貨郎。
陳溫跺跺腳,苦惱道:“我就沒見過貨郎在村子里走一遭。”
李素娘笑了,伸出手指頭戳了下她的腦門,“你自己數數,每天出門的次數有多少?又能在外面待多久?不是天天待在家里頭,就是只去地里,能遇上貨郎就怪了。”
“哎呀。”陳溫抓住李素娘的手,晃悠兩下:“那奶奶告訴我,怎么才能遇上貨郎?”
“那你先告訴我,你找貨郎要買些什么?”
“買棉線。”陳溫撓撓下巴,又說:“還想買點紙筆。”
紙筆這事,也不能一直尋求村長的幫助,一兩次人家愿意接,你多借幾次,人家就煩了,所以陳溫決定自己買一些先用著。
李素娘無奈,卻也知道她是在賺錢,確實得支持她,只好告訴她:“貨郎每五天來一回,到張家村每回都是午時過后了,你掐著點等吧。”
“那上回貨郎什么時候來的?”
李素娘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算了算時間,才道:“好像是前天。”
“那就是說,后天才能遇上貨郎了?”
“嗯。”李素娘點點頭,“不過,貨郎每回帶的東西不同,我上回也是碰巧才買到的棉線,他也不是回回都帶棉線來。”
“啊……”
“不過你可以等下回他來的時候,叮囑他一聲,叫他再來,給你捎上不就是了嘛。”
可是這樣的話,等貨郎帶東西來,有點費時,陳溫懷著僥幸的心思,又問:“那除了貨郎可以買賣,還有什么辦法買棉線嗎?”
“那得趕一天的路,去城里的集市里買。”
陳溫咽了下口水,看看自己的鞋尖,一天啊……她肯定走不遠的,還是得貨郎來了再說吧。
這一等真就硬生生等了好幾天。
這天,陳溫從午后開始,一直守在進出村里的大道,可算皇天不負有心人,讓她等到了貨郎。
其中遠遠地,陳溫看得不真切,直到看到貨郎身上挑著的扁擔,從大道緩緩走來,松了一口氣。
是貨郎沒錯。
貨郎并不是從每家每戶的門口路過,他只走大道,也不吆喝,但是村里人對他什么時候來,好像心知肚明一樣,他一到村子里,就有人圍上去要買東西。
這群人里,除卻一些婦女和老人,最多的還是小朋友,但大部分圍上去什么也不買,湊個熱鬧而已。
陳溫不好意思擠在一群小朋友中間,就站在一旁干等著,無聊只好觀察起貨郎來。
貨郎是個五十多歲的漢子,身量并不高,留著胡子,頭上包著一塊白色的頭巾,腳上穿得鞋許是因為趕路的緣故,還破了一個洞,露出里頭的云襪來。
貨郎很和善,即使小朋友們不買東西,他也很友好,沒有橫眉冷對的轟趕。
直到小朋友都散得差不多了,陳溫走過去,貨郎才看到她。
陳溫的目光從貨郎的擔子上一掃而過,賣的東西多且雜,沒有條理的擺放著,讓陳溫一時也找不出棉線來。
貨郎邊收拾著被孩子們翻亂的東西,一邊問小姑娘:“買些什么?”
“棉線。”
貨郎收拾東西的手一頓,“真不巧,今天沒有備棉線。”
“那有沒有紙筆或者墨塊?”
這話惹得貨郎偷偷看了一眼陳溫,不禁困惑,紙筆多貴啊,一個小姑娘買它做什么?讀書寫字嗎?
但本著她是客人的原則,疑惑都吞進肚子里,貨郎從擔子的底下抽出一根毛筆和墨塊。
這是之前想要賣給讀書人的,可惜人家看不上,他就堆在底下了。
“沒有紙,只有這些,你要嗎?”
陳溫接過筆,在掌心試了試筆尖,不是什么好的毛筆,就畫了兩下,還會掉毛。放下毛筆,又拿過那個墨塊,很小一塊,可能都用不了幾天。
但有總比沒有強。
“多少銀錢?”
“這筆是七枚銅板,這墨塊就貴一點,十五枚。”
陳溫愣了下,有些不滿意這個價格:“有點貴了吧,這筆也不是好的,還會岔開呢。”
然后有些夸張地用指尖掐起墨塊,“你看這墨塊,這么小一塊,我能用幾天呢,怎么還能要我十五枚銅板。”
“這……”貨郎思慮一番,反正那些讀書人不要,他也賣不出去,只好妥協:“那行,兩樣二十賣給你。”
陳溫擺擺手,“十六我就要了。”
“那我可不賣。”
陳溫絲毫不猶豫,還他:“不賣就算了。”
說完,就想轉身走人。
貨郎拿著墨和筆,內心糾結片刻,叫住她:“行行行,十六就十六。”十六的話,他只能賺一點,但好過堆積著沒人買,讓他虧本強。
陳溫就走了幾步,就被叫回來,內心一喜,忍不住嘴角上揚,眨眨眼,壓抑住自己笑,走近貨郎,從兜里拿出自己的荷包來。
陳溫解開荷包上的線,邊拿錢邊說:“可以麻煩你,下回來張家村的時候給我帶點棉線和紙嗎?”
“可以啊,要什么樣的棉線和紙?”
說清楚,他下回才好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