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門莫名開著,陳溫還以為是奶奶忘了關了,走過去準備把門關上,不料看到蹲著的張阿蘭。
張阿蘭蹲在竹架子旁邊,一手搭在架子上,一手拿著一片桑葉,靜止不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蠶看,認真到陳溫都擋住光了,她都不扭頭看一下。
“你看什么呢?”
陳溫突然湊過去,嚇得張阿蘭猛地一抬頭,站起來,差點磕在陳溫的下巴上,還好陳溫反應夠快,躲開了。
“干嘛突然出聲,嚇我一跳。”
“是你看得太認真了,我都擋住你的光了,你都沒發現我。”
陳溫視線一瞟,看到長大許多的蠶,正啃食著桑葉。
因為蠶長得太快,吃桑葉也吃得比幼蟲的時候多,一天就得換兩次。
而且,雖然有不能孵出蠶的蠶卵,但這段時間多數已經孵出來了,竹架子上下幾層的簸箕里,都住滿了蠶,還有的架子上放不下,都放在小凳子上了。
蠶吃桑葉的量也大,每天換桑葉和清理的工作量也挺大的,。陳溫還怕那幾棵桑樹的葉子都得被她扒光,到時候光禿禿的不好看。
這是張阿蘭第一次看蠶,原來那些密密麻麻的蠶卵孵出來的蠶長這樣,身體軟軟的,還有好多腳。
最神奇的是,她在這里看了好久了,它們就一直在吃東西,啃葉子的速度還很快,不知道的還以為葉子很好吃呢。
陳溫把一只吃桑葉太認真,一不小心翻了身的蠶,抓到桑葉上。
抓完后又看到張阿蘭目不轉睛的樣子,問她:“你還沒回我呢,看蠶吃葉子很好看嗎?”
張阿蘭指著耳朵,“你仔細聽。”
聽?陳溫豎起耳朵,只聽到蠶啃食東西的聲音,明白了。
“是覺得它們吃東西的聲音很有意思嗎?”
“嗯!”張阿蘭重重地點下頭,高興道:“蠶吃東西,居然會發出像下雨似的聲音。”
蠶吃東西的頻率很高,再加上這么多蠶一起吃東西,周圍都安靜下來的時候,就能很清楚地聽到。
像下個不停,淅淅瀝瀝的春雨。
只不過,張阿蘭一直聽,就有點夸張了。
陳溫抓起她的一只手,把她拉出來。
張阿蘭因為蹲久了,腿有些麻,毫無防備地,被陳溫拉得踉蹌了一下。
“腿麻。”
“你蹲多久了?”
“忘了。”
陳溫帶她出來,關上柴房門,讓她坐在椅子上捶腿,自己進屋放下手里的東西。
等出來之后,張阿蘭也站起來了“你去哪兒了?”
“去貨郎那里買了點東西。”
“買什么?”
“棉線,只不過沒貨,貨郎說下回給我捎上。”
“哦。”張阿蘭恍然大悟:“我知道,你接了繡活生意,賺了不少錢。”
“我說要教你來著,你不愿學來著。”
說起來,上次劉銀杏說要學,結果回家了之后就沒有再來了。
“我才不學呢。”雖然那玩意能賺錢,可張阿蘭看看自己粗糙的手,自己有的是力氣,就沒有力氣提繡花針。
“我差點忘了來找你有要緊事,我和阿姐摘了很多楊桃,你要是有空,一起釀酒去吧?”
“好啊。”當時答應一起釀酒的,陳溫拍了拍張阿蘭的肩膀:“那我叫上奶奶一起去。”
李素娘聽陳溫說完,很快就站起來了。
她在家閑著無事可做,正好。
到張阿蘭家,就看到張阿君和劉玉珍面前各擺著一個大盆,里面裝滿沒清理的楊桃。
劉玉珍抬眼看到幾個過來,忙叫張阿君去拿小板凳。
“我們把樹都摘禿了,和阿君蹲著洗了很久了,怕過一晚楊桃不新鮮了,才叫阿蘭喊你們來一起幫忙,晚上留下來一起吃飯啊!”
“客氣什么。”李素娘馬上坐下就上手了:“正好沒事,而且本來也是要來幫忙的。”
兩個大人,聊著家常,幾個小姑娘就另外聚在一起洗楊桃。
陳溫洗得褲腳都被打濕了,混不在意,張阿君看到了,甩干手,給她把褲腳挽起來:“這樣不難受。”
“謝謝阿君姐。”
張阿蘭把腿伸直了,“阿姐我也要。”
張阿君看了自家妹妹一樣,寵溺地摸了摸她的小腦門,溫柔地把她的褲腳挽起。
陳溫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覺得張阿君跟張阿蘭簡直就是兩幅性子,一個安靜,一個鬧騰。
張阿君很會照顧人,性格溫溫柔柔的,還是干家務的一把好手,誰娶了她就真的是福氣。
這不,陳溫正想著呢,奶奶跟玉珍嬸她們就恰好在說淑花姐的事呢。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眨眼,我看著長大的孩子都要成親了。”
“是啊,淑花跟我們家阿君就差一歲,她就快了,聽說她夫家好幾畝地呢,這下阿蓮可以放心了,淑花能過上好日子。”劉玉珍笑嘻嘻的,也替阿蓮高興:“淑花什么時候辦婚席啊?”
“快了吧,還有一個月差不多。”
“那我可得準備份子了。”
說起份子,李素娘就想起張阿君。
這幾年來,村里少辦喜事,那是因為姑娘們都還小,可現在姑娘們一個個都長大了,喜事應該都差不了。
李素娘順勢看了眼安安靜靜蹲著,聽陳溫和張阿蘭講話的張阿君,跟劉玉珍說:“阿君就跟淑花差一歲,什么時候找婆家啊?”
劉玉珍看了眼自己女兒,搖頭:“還早著呢,相看過幾個,沒有找到合適的。”
“都不合適嗎?”
劉玉珍努嘴,氣道:“那丫頭不喜歡。”
“咱們阿君的眼光高呢?”
說起自家大女兒,劉玉珍就有些來氣,瞪了她一眼。
都十八歲,還沒相看好人家,喜娘給她介紹了那么多人家,個個家底不賴,她到底還有什么不滿意的?非耍倔脾氣!
想當初,自個最滿意喜娘介紹的第三戶人家……
那人家是真不錯呀,家中有幾畝良田,還有一頭牛,公婆都有力氣,能干,小伙子品貌端正,除了有點口吃,哪哪都好。
阿君要是嫁過去那就是妥妥的享福的命啊。
為了勸說阿君同意,自個天天掛在嘴邊,念叨著人家的好,說也說過了,可這丫頭,倔得很,居然不答應!
也不知道那好小伙,最后娶誰家的姑娘。
想到這,劉玉珍既是可惜又是無奈,只好又狠狠地瞪了女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