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空手來,回的時候,兩手都抱著東西。
陳溫手里提著生肉,肉腥味直竄進呼吸道里。
她聞不慣,所以踩在石板上不安分,非要拿腳尖這兒戳戳,那兒戳戳,時不時往城門里看看。
等劉楊木。
陳溫鼓著腮幫子,腳尖點一下念一下,劉楊木快來。
就在陳溫抱著布匹的那只手隱隱有抽筋的跡象,準備放一旁歇歇的時候,聽到車轱轆在石板上轉動的聲音。
陳溫滿含笑意,回頭果然看到了劉楊木牽著牛車,往她們這邊來。
“嬸子,對不住,有事耽擱了會兒。”
陳溫撇嘴,明明和女的聊著天,還把人家逗笑了呢,騙嬸子,休想騙得過我。
“沒事,我們沒等多久。”鄭蔣氏笑著扯謊,轉身上車,招呼著陳溫:“快上來,回去了。”
陳溫正高興地提著東西準備上去,瞬間臉色就變了,痛苦極了。
劉楊木發現她的異樣:“怎么了?”
“手,手,手抽筋了!”
陳溫剛說完,手里的布就被劉楊木接住,她蹲下身,抱著自己的手臂,慢慢等抽筋的勁過去。
難不成是自己剛才悱惻人家?遭報應了?
鄭蔣氏本來要下車了,被劉楊木制止了:“你先等著,我去看看。”
劉楊木半蹲在陳溫身邊,揉她抽筋的地方,然后慢慢地按她的手臂。
“好些了嘛?”
陳溫抬頭,眼含淚花,點點頭。
劉楊木看到陳溫的眼淚,臉一僵,語氣稍緩:“上車吧。”
陳溫頗有些不好意思,按著自己緩和的手臂,上車。
“怎么樣?沒事了吧?”
“沒事了。”
陳溫側坐著,又坐在劉楊木背后,過了會兒,她靠近些輕聲道:“謝謝楊木哥了。”
許久,劉楊木才吭一聲;“嗯。”然后又不講話了。
陳溫揉著手臂,努力地尋找話題。
“我好像好久沒見銀杏了。”
“她沒時間再去你家學縫制了。”
陳溫一愣:“沒時間?可是……她才學了半月啊。”
明明學的時候還興致勃勃的,最后一次見面也沒有見她厭倦,怎么沒時間來啦?
該不會是因為他家的豬嗎?
“日后有機會。”
“日后是什么時候?”
大概是沒想到陳溫會刨根問底,劉楊木敷衍道:“有時間的時候。”
陳溫被敷衍了也不惱,繼續問他:“那我能去你家玩嗎?”
劉楊木意外地扭頭看了陳溫一眼,看到陳溫期待的眼神,下一秒毫不猶豫地說:“等銀杏有時間了你再來玩吧。”
所以,銀杏到底是因為什么沒時間呢?再則,銀杏什么時候有時間?
反正,陳溫聽出來了,他在間接拒絕她去他們家做客,雖然陳溫也沒真的想去他家做客。
許久之后,陳溫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并不大聲,正巧落在劉楊木耳里,他覺得好笑。
他在茶樓看到這個小姑娘的時候,并沒想打招呼,可之后再回頭看,發現小姑娘后面全程繃著臉,一臉不悅。
他知道,她是因為他沒回應而不開心。
現在他還發現這小姑娘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腦子里全是戲,容易情緒化。
看來他不說,她得郁悶死。
“銀杏病了。”停頓了下,劉楊木又說:“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好的,怕傳給你,往后你再來吧。”
陳溫驚訝說道:“病了?是感……風寒嗎?嚴重嗎?”
她就覺得奇怪為什么銀杏沒時間來了,原來是病了。
劉楊木沉默不語,陳溫看出他不想說,于是聳了聳肩:“啊,那等銀杏病好了,讓她快點來學吧,她都落了好多功課了,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之前學的……”
“她在家有練習。”
迫不及待地打斷。
陳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就好。”
“嗯。”
只要陳溫不跟劉楊木說話,就沒有一種被冷淡對待的感覺。
他不想同她搭話。
鄭蔣氏在鄭林村下車后,只剩陳溫和劉楊木兩人,陳溫不搭話,他們就一直沉默寡言,直到車到張家村村口停。
車緩緩停了,陳溫準備下車,腳還沒踏出去,就猛地一下被摔回來,摔得四仰八叉,好在車板上鋪了干稻草,不疼。
陳溫單手撐著坐起來,氣得胸口起伏,怒指劉楊木,大聲罵道:“你有毛病啊?”
不想搭理人的是你,捉弄人的還是你。
沒有壓抑自己的情緒,陳溫也顧不得劉楊木那張兇巴巴的臉。
一想到要是自己一腳踩空,摔下去,這臉這手……還要不要得了?
想到這,陳溫的頭就嗡嗡作響,還好是摔回車上了。
劉楊木轉頭,瞇眼:“我好心……臨時改了主意,送你到家門口。”
陳溫一把抓住底下的干稻草,牙齒打顫。
面不改色,一本正經的語氣,但她看到了,他的眼里劃過的笑意,他故意的,故意摔她。
陳溫現在最想做的就是上去抓花他的臉,讓他看看捉弄她的代價。
偏偏,她慫!
這茬沒過,陳溫更加不想跟劉楊木說話了。
劉楊木回頭,嫌棄地皺眉,小聲地“嘖”了下。
這回真真正正把小姑娘惹生氣了。
天黑了,陳溫盤坐在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自己家。
有一道人影,護著蠟燭,站在門口,正等她呢。
一天沒見奶奶,陳溫心情變好不少,迫不及待地跑下車,跑到奶奶身邊。
陳溫剛想把手里的東西舉起來準備和奶奶分享的時候,劉楊木打了聲招呼。
李素娘壓下陳溫的手,回劉楊木:“楊木,真是謝謝你了,累一天了吧,一起進來吃飯。”
“不用了,我妹妹還在家等我回去呢。”
陳溫也在小聲地說:“銀杏在家等他吧……”真不是她不想邀請他吃晚飯。
李素娘對他揮揮手,拍了拍陳溫的后腦勺:”怎么不跟楊木打個招呼。”
陳溫委屈的噘嘴。
要是奶奶知道他剛才對她做的什么事,定然會理解她為什么不跟他打招呼。
陳溫好像越發知道,他是什么性子。
劉楊木這人,喜歡暗著使壞。
陳溫聽著車聲在黑暗里消失不見,低頭看看奶奶手里的蠟燭,咬了咬唇。
應該,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