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蕙蘭聽見外面的聲音，忙站了起來，改口說道：“行了，我也該回去看看了。”

麥香知道再留她下來，兩人也不好說什么悄悄話了，忙起身把那個布頭的包袱捆好，給柳蕙蘭拿著。

“師娘，別忘了替我找先生的書。”麥香又叮囑了一句。

她聽說曹雪芹的書稿都散落在外頭，更擔心了，還不如自己先借過來抄一套再說。

“知道了，還有你，師娘多一句嘴，你雖然小，但師娘知道你是個明白人，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可不能糊涂了。”柳蕙蘭臨走前又在麥香的耳邊念叨了一句。

“知道了，師娘又嘮叨我。”麥香說歸說，心里還是很感動的，因為對方是實實在在的為自己好。

“師娘，不再坐一會了？”懷慈在門口見柳蕙蘭帶著孩子要走，忙說道。

他在葉家住了半個月，自然知道麥香跟曹家的關系很親厚，加上他跟曹雪芹聊過天，對曹雪芹的學識和才華也很仰慕。

“不了，我來了這半天，該去看看你先生回來了沒有。”柳蕙蘭說完對趙氏笑了笑，因為趙氏的眼睛盯著麥香給柳蕙蘭的包袱上。

柳蕙蘭對趙氏也算有了些了解，因為趙氏沒少跟她抱怨，說麥香對曹家比對麥香的姥姥家趙家人還親厚，所以柳蕙蘭見趙氏看著她手里的包袱，忙解釋道：“這是麥香拿來的一些布頭，是做長壽花用的。”

“沒事的，沒事的，我沒問這些，我知道你和夫子兩個對我們大丫是真心好，也沒少送我們大丫好東西。我只是看著你兒子脖子上的項圈還怪好看的，這么一戴上，真像個地主家的小少爺，啥時候讓大丫也給我們麥地買一個。”

趙氏知道自己做的不對，深怕柳蕙蘭和麥香誤解了。擺手忙解釋幾句。

她說的也是心里話，以前遠的不說，前些日子麥香生病又多虧了曹雪芹，不說診費，連藥費人家都替自己家出了，還有這春天一到，柳蕙蘭便給麥香做了一身夾襖，趙氏也不是不知感恩，她只是習慣了這小家子樣。

麥香也知道她的性子，這一年在麥香刻意調教下也沒有多大長進。畢竟以前餓肚子的記憶太深刻了。

柳蕙蘭自然不會跟趙氏計較什么。她一向心疼麥香過早立事。只想多疼麥香幾分，自然也不舍得讓麥香為難。

“嫂子，你家麥地如今就是地主家的小少爺了，不用去羨慕旁人。”柳蕙蘭對著趙氏一笑。

“可不。我們家如今也有了上百畝的地了，可不就是地主了，這要往前二年，想都不敢想。”趙氏想到這個，臉上又恢復了神采。

柳蕙蘭笑了笑，回頭看了一眼麥香，麥香忙說道：“娘，我知道你喜歡這些東西，這次去城里。我給弟弟和妹妹們都買了禮物，你去喊他們過來看看吧。”

麥香一邊說一邊推著柳蕙蘭出了門，她才不想跟趙氏解釋這些，柳蕙蘭搖搖頭，明白了麥香的意思。這金項圈就不說是麥香送的了。

“麥香，你真的買金項圈了？”趙氏待柳蕙蘭走后，湊到了麥香跟前。

麥香打開了一個木匣子，里面可不躺著明晃晃的四個金項圈，每一個上面還帶一把小金鎖。當然，刻的是俗的不能再俗的“富貴長命”之類的話。

麥香也是想到黃金可以保值，家里如今也不缺這點銀子，加上趙氏麥黃幾個也確實喜歡這些東西，麥香這次特地花了幾十兩銀子一人買了一套，一則可以保值二則可以買來他們的快樂，何樂不為呢？

“怎么沒有你的？”趙氏一看，倒是也知道缺了一個。

“岳母，妹妹的我來送她。”懷慈在一旁忙說道。

“我不喜歡這些東西。對了，娘，妹妹們平時一個人出門可不許帶這些東西，必須有大人跟著才讓他們戴。”

“哎，知道了，這對鐲子是？”趙氏看見了還有一對金鐲子，忙問道。

“這鐲子是給你的。”麥香本來想買一對玉的送給趙氏，可是想到趙氏的性格馬大哈似的，實在不適合戴玉鐲。

“真的是給我的？我大閨女可真好。我這就試試。”趙氏一聽很快退下了她手里的那對銀鐲子，喜笑顏開地換上了這對金鐲子，然后美滋滋地出去炫耀了。

“你怎么來了？”

“怎么沒給你自己買點啥？”

麥香和懷慈兩人同時開口。

“我也有，這不是？”麥香伸出了自己的兩手，她手上戴的是懷慈送的龍鳳鐲，另外她的小金庫里還有烏拉多敏的親戚送的三對大金鐲子。

“你喜歡啥，我下次送你。”懷慈拉著麥香的手腕，左瞧右瞧的。

“這有什么好看的？”麥香把手縮了回來，因為她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

“陪我去京城好不好？”懷慈低下頭，在麥香耳邊問道。

“啊？又去？”

“我還有兩天假。”

麥香明白了，他是想讓自己去陪他，問題是她也找不到借口啊，這要怎么跟家里人說？

“大姐，大姐，娘說你給我們買了好東西。”麥黃先跑了進來。

麥香把盒子給她，說道：“你們一人一個，平時你收著，大家一起出門再拿出來戴，還有，這對銀鐲子是娘的，你也替她收好。”

麥香在有意識地訓練麥黃當家，因為她自己實在是忙不過來，如今又想要抄寫《石頭記》，她更沒有時間了。

“知道了，大姐，我和妹妹們去我屋試了。”麥黃看了看懷慈，體貼地拿著東西走了。

“你在這住兩天吧，你下次什么時候沐休，我去找你。”麥香覺得這次實在是找不到借口出門，哪有剛回來又跟著他出門的道理？

“好吧，下次沐休，應該要到端午了。”懷慈突然抱住了麥香。

麥香感覺到懷慈心情明顯有些低落，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家受了氣還是因為去祭拜他生母了所以低落，一時也不好推開他。

“對了，你回家，萬太太知道你進了書院嗎？”

“我猜應該是不知道，最近她忙著大哥的婚事，還有，他們好像也在京城找房想搬過去，所以，現在應該是顧不上我的事情。”懷慈倒是也知道收斂，只抱了一會，便松開了麥香。

“啊，你們一大家也要搬到京城去？”麥香一聽這個就頭疼了，這以后，成了親是不是還得住一起？

“不是‘你們’，是他們。萬家在城里早就有房，我父親如今在工部，帶了兩個姨娘在身邊伺候，我那個嫡母留在鄉下伺候長輩，早就想搬去城里了會合了。這次我大哥成親，我大嫂娘家是城里的，還有，我大哥也在城里念書，這一家子都搬去，以前的院子就嫌小了。”

“你大哥也去城里念書了？該不是又和你同一個書院吧？”麥香一下扯住了懷慈的衣服。

“那倒沒有。”懷慈趁勢握住了麥香的手，他見麥香這么關心他，頓覺心里暖和多了，也平衡多了，他不是沒有人疼愛的。

“那你嬤嬤沒問你什么？那天，她還專程來找過我，問你是不是進書院了。”

麥香覺得不對勁，萬志高能跟萬老太說懷慈的事情，肯定也能跟萬太太說，這萬太太再怎么忙，跟自己兒子說話的時間總是有的。

“祭拜完了，我沒有在家停留，直接來找你了，所以，他們想追問也沒有時間。好了，我們不說他們了。”

懷慈沒有對麥香說實話，其實他一回到家，萬承耀就跟他說，想暫時搬到他新蓋的院子里去住一段時間，反正懷慈成親還有幾年，再說了那房子也夠大，即便懷慈成親了也完全夠住，一家人本來也應該住在一起，還能加深感情。

懷慈當然知道，萬家之所以看中他的房子，是因為新房所在的西四胡同離皇宮比較近，附近一片都是非富即貴。現在要在京城找這么一處地方，地段好地方又大，一時還真不好尋摸。

另外，懷慈的房子還有一個好處，是新蓋的，還沒有住過人，所以萬承耀見懷慈沒有同意，也提出了另一個方案，給懷慈五百兩銀子買下來那棟房子。

萬承耀心里明鏡似的，這懷慈要沒有永恩幫忙，是買不到那塊地的。他一個六品的京官都買不到這么一處好地，懷慈一個剛到京城混的小屁孩能有什么能力？

萬承耀的想法很簡單，懷慈可以再去求一次永恩，或者，懷慈可以在附近買一處小房子，因為懷慈本來就人口簡單，根本用不了這么大的院子也用不了這么多屋子。

懷慈心里也明白，這主意肯定是萬太太出的，至于萬太太找的什么理由說服了萬承耀，懷慈就不得而知了。

懷慈自然沒有同意，萬家人自然十分失望，覺得這孫子跟他們生分，眼里沒有長輩，也沒有家族觀念等。

懷慈在祭拜一結束，片刻也不想停留，便從那個家逃了出來。

這些，他都沒有對麥香說，他不想讓麥香跟著自己生氣跟著自己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