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杜鵑小心地問:“阿阮,你怎么了?”
蘇阮回過神,笑了笑,“沒什么。”
“嗯。”她不說,杜鵑也沒問。
這雪下了很久,好在終于停了,車夫說,雪若是一直下,恐怕馬車也走不了了,停在半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會很麻煩。
雪停后,天還是陰沉的,北風吹著浮雪紛飛。蘇阮偶爾撩起車窗的簾子往外看看,一望無際的田野,只有風聲吹過。
大冬天的,車里也很冷,還好蘇阮臨行前弄了一個小碳火爐子,放在車里烤著,倒也不至于凍僵了。
晌午馬車停下,車夫也吃了點東西,給馬也喂了一些自備的干草料,休息了片刻重新出發,天黑透的時候終于到了目的地,也就是杜鵑的老家,一個叫做滿倉村的小村落。
這里附近沒有什么大山,一眼可以看出很遠很遠。和張玉蘭的家不一樣,這個村子的住戶比較密集,離得都不太遠,現在天都黑了,大多數人家也都早早睡下了。
這次回來坐了兩天的馬車,而且中途沒怎么停頓,回來得比較快。當初杜鵑離開家到靠山屯附近的時候,可是用了半個月的時間,一步一步走過去的。
雙腳落了地,杜鵑的眼睛就紅了,“阿阮姑娘,到我家了。”
蘇阮打發了車夫離開,看了看前面黑黝黝的村落,“回家吧。”
之前沒回來的時候,杜鵑滿心的希望,現在家就在眼前,她反而有些怯步,最后咬了咬牙,這才下定了決心,“阿阮,你跟我來。”
杜家就在村子后街,第二個院子就是杜鵑的家,門口還有兩顆柳樹,在寒冷的冬夜里,伸展著干枯的枝杈。
院門沒鎖,杜鵑看清了后心里一喜,“我記得出門的時候,爹爹把門給鎖好了的,現在鎖沒有了,肯定是爹回來了!”
蘇阮不忍心打斷她的猜想,可又不想讓她抱太大希望,“不會是進人了吧?”
“不會的,這村里沒有偷東西的人,就算偷也不會來我家的,我家什么都沒有,一窮二白。”
說著,杜鵑推開木門,走進院子。
院子里黑咕隆咚的,沒有一點聲音。蘇阮看了看,雖然很暗,也能依稀辨別眼前的環境。
杜家一共三間房,非常簡單,眼下這三間房也是一片漆黑。到了房門前,杜鵑伸手一推,房門竟然開了,她來不及多想,走進屋里。
憑著記憶,找到了廚房的燈盞,點亮了燈,三間房挨個走了個遍,也沒見到一個人。大冬天的,房子里冰涼刺骨,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也就是擋風而已。
“爹!爹?”杜鵑喊著,嗓子里已經帶了哭音。她心里大概明白,爹爹沒有回來,可又不想接受這個事實。
蘇阮看到外屋還有柴,干脆先點了火,灶膛里的干柴霹靂吧啦響了起來,火光照亮了一方天地,屋子里也有了點人氣兒。
杜鵑把燈放在屋里的破桌子上,出來拉起了蘇阮,哽咽著說道:“我來燒火吧。”
蘇阮沒動,“我來吧,你休息一下。”
“我來。”杜鵑又重復了一遍。
她這樣子看起來很不對勁,蘇阮也就起身讓了地方,看著她往灶膛里添柴。可能讓她做點什么,會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說實話,蘇阮并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她救杜鵑完全是順手而為。但總歸是她救的人,心里面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既然把人從狼窩里帶了出來,就要讓她過得更好,不然帶出來干什么?
可眼下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等明天跟附近的人打聽一下,這里如果沒有,就只能再去別的地方找。
蘇阮想陪著杜鵑找到她爹,無論死活。否則當初還不如不救人,就那么死了也就省心了。
直到鍋里的水燒開了,蘇阮才說話,“明天問問別的人,倘若你爹沒有回來過,可能去了你說的那個親戚家里,我們可以去看看。”
杜鵑的臉被火光照亮,半明半暗,神色莫辯,只是點了點頭。
等屋里徹底暖和起來,杜鵑用一塊木板擋住灶膛,進屋拿出了兩套被子,“阿阮,這被子好久沒睡,有點潮,只能湊合了,你用我的被子,別嫌棄。”
“怎么會呢,我也不是什么大小姐。”蘇阮說的是實話。她臨死前都好久沒有好好的睡一覺了,更別提蓋被子了。
炕上鋪著席子,摸起來倒是暖的,兩人干脆也沒鋪那冰涼的褥子,和衣而臥,只在身上各蓋了一張被子,就這樣湊合了一夜。
蘇阮淺眠,加上屋外的北風一個勁的嚎叫,睡得不是很安穩。她聽到身邊的人一直在翻身,想來杜鵑也是睡不好的,但也沒去跟人家講話,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躺著。
天還沒亮杜鵑就起來了,生了火,在在屋鼓搗了半晌,天微微亮的時候開門出去了。
蘇阮早就醒了,沒有起來,覺得自己現在出去,杜鵑肯定會對她訴苦,會擔心地哭,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干脆就不交流。
等到蘇阮起來,用鍋里的水洗漱干凈之后,杜鵑也回來了,寒風順著推開的門灌進來,外屋里頓時冷了起來。
蘇阮趕緊把失魂落魄的杜鵑給拉進來,關好門,問:“怎么了?”
杜鵑怔怔地望著她,癡了有片刻,突然抱住她嚎啕大哭起來,斷斷續續地說:“爹不見了……”
蘇阮安慰地拍拍她的頭頂,攙著回了屋里,拉著坐在炕邊,這才問:“別哭,好好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杜鵑緩了一會,終于暫時止住了眼淚,抽噎著道:“我剛去問了鄰居郭大娘,她說我爹前些日子回來過,失魂落魄的樣子,誰也沒理,在家里悶了兩天就離開了,看起來很不對勁。”
說著,杜鵑攥住蘇阮的手,眼里滿是彷徨和無助,“阿阮,我擔心……”
蘇阮知道她想什么,溫柔地握緊她的手,“別亂想,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什么,沒準他只是出去找你了。”
“不,他知道我就在山上,沒有消息不會隨便回來的。既然回來了又走了,很可能想不開……”
杜鵑臉色蒼白,又開始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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