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之沒有停留,一口氣跑回了宿舍,何明躺在床上玩手機,和另一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聽內容似乎是在聊什么游戲,見顧安之回來,何明熱情的打著招呼,可此時的顧安之根本無心與人交談,他走到洗手臺,打開水龍頭,接了滿滿一盆水,一下子把頭扎了進去,這就是他冷靜的方式。
何明看見顧安之古怪的行為,一時摸不著頭腦,旁邊那人問他什么狀況,他也說不上來,于是岔開話題,繼續聊起了游戲。
“我跟你說,你應該先Q再E,這樣爆發才高”
“不不不,你不懂,我那時候是失誤,我差點就單殺他了”
“你還不信,就你那打法,肯定打不過人家的”
“。。。。。。。。”
一旁的兩人聊得火熱,顧安之的內心卻逐漸冰冷,顧安之抬起頭,任憑臉上的水往身上滴落,這時何明的聲音傳了過來
“顧哥兒,我們要去玩游戲,你去不去,要是不去的話等下有人查寢,幫我們打下圓場,就說我們去城里親戚家住了,謝了哈”顧安之雙手撐著洗漱臺,沒有回答
新來那人見顧安之奇怪的樣子,有些疑惑,向何明問道
“他沒事吧,看著像是受什么打擊了”何明看了看顧安之。
“嗨呀,沒事,他啊,你來得晚,不知道,他就這脾氣,喜歡一個人呆著,剛好我們出去玩,還不打擾他”說著便推著那人往門外走去,末了對顧安之喊道“顧哥兒,那我們先走了,剩下的麻煩你了”
“哐當”
隨著一聲關門聲,顧安之雙手捂著臉,慢慢的蹲下來,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聲,淚水卻還是不爭氣的淌了下來,顧安之在心里問了無數個為什么,然而此時卻不會有任何人,來回答他的問題,而且也無法回答。
何明他們離開后不久,顧安之簡單洗漱了下,躺在了床上,雙眼無神的盯著頭頂的床板,一只手握著自己的小靈通,他迷茫了,他想到了剛進校門時的那種感覺,那是一種危險的信號,獵物本能的直覺。
可他卻無法避免,也無法改變,很多時候都是如此,哪怕他能感受到了什么,最后也只能無奈的去接受,這就像是一個詛咒,慢慢蠶食著他的靈魂,沒有比這更殘酷的詛咒了,那種無力的感覺,早已讓他心身疲憊。
他本以為來到二中會是個新的開始,他還重新遇到了顧殷,然而劉楊的出現,卻狠狠的敲碎了他的夢,他是知道的,關于顧安之的一切。
顧安之三歲那年,跟著父親回到了他口中所謂的老家,將他交給了奶奶,隨后又消失不見,顧安之沒見過自己的母親,他也曾問過奶奶這個問題,奶奶總是笑著跟他說,等你長大點了,就知道了,顧安之回到老家的時候,奶奶家里其實已經有了另一個孩子,那個孩子便是劉楊。
劉楊的父母長期在外工作,本不打算這么早要孩子,可是計劃永遠趕不上意外和變化,不得已只好在他剛斷奶時,就把他送回了老家讓他奶奶撫養,可惜好景不長,在劉楊兩歲時,劉奶奶卻因病去世,胃癌晚期,老人家胃一直不好,不想兒子壓力太大,一直瞞著他們,劉奶奶過世后,劉楊父母犯了難,事業正是關鍵時期,身邊帶著個孩子,肯定諸多不便,這時劉奶奶的好友,也就是顧安之的奶奶,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
劉奶奶在時,就經常和顧奶奶一起勞作,嘮嗑,兩人的兒子都不在身邊,兩個孤寡老人相依為命,劉楊的意外出現,讓兩位老人高興不已,卻不曾想,仿佛是老天爺的玩笑,小劉楊才剛剛來到他們身邊一年的時間,劉奶奶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一片哀傷。
于是就這樣,劉楊父母和顧奶奶商量,由她照顧小劉楊,每個月按時給她打一個月生活費,兩人害怕小劉楊遭到不好的待遇,每個月還要回來看望他一次,可后來,每次見他被養的白白胖胖的,回來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少,有時甚至連過年都沒回來,只是買了不少東西托人帶了回來,因此顧安之可沒少沾劉楊的光,雖說有時沒有回來看望,但是至少每個月還是要電話聯系的,為此兩人還給小劉楊專門買了個手機,讓顧奶奶保管。
顧安之和劉楊同歲,劉楊比顧安之早了九天出生,按理說應該叫一聲哥哥,可小時候的顧安之就是個小人王,無論是身高還是氣力,都碾壓了同齡人,那時的顧家村,被他帶領著一村小人,鬧得雞犬不寧,怨聲載道,是不少大人眼中的小禍害,因此他們嚴令要求自家孩子,不準再跟他們一起玩耍,而顧奶奶只能笑呵呵的不斷賠禮道歉,她大抵是舍不得自己這兩個小孫兒的。
顧殷和顧安之老家相去不遠,在其他小朋友遭到禁令時,也就只剩下顧殷,這個顧安之口中的小丫頭,陪著他們一起瘋狂,當時顧安之最喜歡的游戲就是玩騎士拯救公主,大戰魔王最后光榮犧牲的故事,騎士是誰自然不必多說,至于魔王,最適合的人選自然只能是劉楊了,顧殷作為公主,基本上除了跟在他兩身后喊著“安之哥哥”最后摔得滿頭土灰,也就沒什么用處了。
顧安之的騎士大戰魔王,基本上都是單方面屠殺,劉楊只有抱頭逃竄的份,騎士也從來沒有犧牲過一次,因此劉楊無數次向顧安之強調,自己才是騎士,而顧安之才是那個魔王,顧安之不依,于是兩人詢問‘公主’的意見,顧殷咬著手指頭,看著兩人,奶聲奶氣的問道:
“騎士和魔王,誰是好的,誰是壞的呢”
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騎士好的,魔王壞的”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顧殷咬著手指,肯定的說。
“那安之哥哥是騎士,劉楊哥哥是魔王,安之哥哥要保護我”
惹得顧安之哈哈大笑,摸著顧殷的頭,贊嘆道“還是小丫頭明事理,怎么樣劉楊,聽見沒有,你才是魔王,哈哈哈”
劉楊只得恨恨的看著顧安之,然后哭著去找奶奶評理,而奶奶從小就在農村長大,最擅長的自然就是和稀泥。
時間從不會因為誰而停下腳步,就在幾人上小學的時候,顧殷的父母在外發了財,回到了鄉里,將顧殷和家里老人都接到了城里,離別那天,小丫頭哭成了個淚人,死活不愿離開,直到哭累了,才被父母強行抱到了車上,而顧安之顯然沒意識到什么,還沒心沒肺的笑著對顧殷說道“小丫頭,要記得常回來看看啊”
直到后面幾天,百般無聊的兩人,第一次有了思念父母的感覺,劉楊偶爾還能和他的爸爸媽媽打個電話,聊聊天,這時的劉楊無疑是最得意的,他向站在一旁的顧安之揮舞著手中的手機,仿佛在說,你看我還有爸爸媽媽,你呢?
這時的顧安之只剩下沉默,再也沒了往日的神氣,他想沖過去搶下劉楊的手機,可他知道,電話那邊關心的人并不是他,就算他搶下來也毫無意義,因為,他早已這樣嘗試過了,他找到摘菜做飯的奶奶,想問問她自己父母的情況,可奶奶總是一邊笑瞇瞇的摸著他的頭,一邊說到“等你再長大些,你就知道了”
于是顧安之就一直期盼著自己能早一點長大,可等到答案終于揭曉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去面對去接受這個答案,因為他所追求的這個答案,正是一切噩夢的開始。
顧安之躺在床上,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九點半了,小小的屏幕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沒有任何一條短信,也沒有任何一個未接來電,顧安之明白,今晚他等不到那個電話了。
隨后顧安之側過身,翻動著手機,聯系人列表里只有兩個備注,顧殷的名字赫然在列,顧安之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用被子蒙著頭閉上眼,嘗試讓自己能夠睡著,可每次當他閉眼的時候,腦海里就不斷回響起劉楊的聲音,甚至連那些被他埋藏已久的記憶碎片,也不斷的浮現撞擊著他的靈魂。
顧安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他只知道頭疼的厲害,然后剩下的他就不記得了,顧安之醒來的時候,窗外早已大亮,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睡得很死,連何明他們什么時候回來的都不清楚,顧安之甩了甩腦袋,揉了下眼睛,隨后拿起了手機。
當他看到屏幕上十八個未接來電和一條未讀信息時,他一下傻了眼,是她?還是她?顧安之趕緊解鎖打開了通話列表,顧殷!果然還是她嗎,顧安之嘆了一口氣,隨后打開了短信息,也是顧殷發來的
“我給你帶了早飯,圖書館老位置,你最好不要讓我等太久”
顧安之看了看時間,短信和電話都是七點半左右,現在已經八點半了,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顧安之猶豫著,抱著頭,隨后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長吐了一口氣。
“去你媽的老天爺,有種你就玩死我”
說完穿好衣服,來到洗漱臺,好好洗漱了一番,出門前看了看何明兩人,睡得跟死豬一樣,看樣子是昨晚通宵,今天早上才剛回來,也不知兩人最后到底是誰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