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眾人都寒暄完畢,林掌柜實在有些忍不住了,上前問鄢枝:“鄢太太,您這馬車的車轱轆是什么做的,這樣做是有什么好處嗎?”
鄢枝看著勤學好問的林掌柜,只得解釋道:“這是鋼和橡膠做的,這樣做的好處就是不會那樣顛簸,橡膠有減震的作用,而鋼的堅韌度是木頭無法比擬的。”
“鋼?橡膠?”林俊飛細細念叨,這兩個名詞,他真的是沒有聽說過的。
鄢枝又只得科普一下了:“鋼就是精煉的鐵,而橡膠就是南邊的一種橡膠樹上產的汁液做的,柔軟度好,又有韌勁。”
林俊志則直接說道:“能上馬車試試嗎?”
看來這些人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鄢枝只得點頭同意,讓他們上去溜達幾圈了。
而他們更過分的是,不帶著他們先進去,而是除了戴帷帽的柳氏,其他的都上了馬車。
行了,不讓他們先過把癮,這中飯是吃不到嘴里去了。
在周圍轉了一圈回來,林俊志激動地說道:“這種轱轆真的是太好了,果然不那么顛簸了,而且連馬也好像能省力不少呢。”
還是林俊飛穩重一些,從馬車里一下來就笑著招呼眾人往太白樓里去,還直道對不起,不應該將客人就這么放在外面了。
太白樓二樓的一個雅間,也是鄢枝他們過來經常吃飯的地方,這次還是這個地方。
進了雅間,柳氏卻跟鄢枝和田慧敏說道:“兩位妹妹,跟嫂子去屏風那邊那桌吧!”
鄢枝這才注意到今天這個雅間中間立了一道屏風,屏風那頭果然也擺放了一桌酒席。
她倒是無所謂,只是陸濤和施亮兩個跟林家的幾個人都沒什么交情,很多事林家兄弟還是要跟自己商量,這樣坐著,還怎么談生意。
她停了下來,看了林俊志和林俊飛一眼。那意思是你們是想讓我們兩個去那邊坐了。
林俊志其實開始就不同意這樣的安排,畢竟每次都是他們一起吃飯,只是自己的娘子總說不能跟外男一桌吃飯,她陪著鄢太太和田小姐就是了。
林俊飛卻是看出鄢枝的意思來。笑著招呼道:“要不還是一桌吧,為兄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問問鄢太太呢。”
鄢枝笑著說道:“林二哥叫我什么?”
林俊飛一拍腦袋:“鄢妹妹!”
林俊志就轉身對林掌柜吩咐了一聲,不多會兒過來了兩個小二,把中間屏風拆掉了,把那桌的菜肴搬到這一桌來了。
統共加起來也就是七八個人。再分成兩桌也就三四個人一桌,本來可以就近談話的都變得不方便了。
柳氏讓二伯子直接打了臉,可當著眾人又不好發作,說不得還是要忍下氣來。
都說了一起吃飯了,柳氏也就將頭上的帷帽取下,身后兩個一直跟著的小丫鬟將帷帽收了起來,柳氏這才在林俊志的身邊坐了下來。
柳氏的座位正好在鄢枝的對面,鄢枝這才看到她的真容,長得倒是不錯,柳眉杏眼。皮膚白嫩,想來侯爺家的小姐皮膚的保養是肯定有的。
衣衫料子不知道是什么質地的,看上去柔軟舒適,衣衫樣式也是那種簡單大方的,妝容淡淡的,并不是那種敷了厚厚的脂粉那種,顯得清雅大氣。
柳氏也在那邊打量著鄢枝和田慧敏,兩個長得都不錯。
特別是鄢枝,還真是個大美人,柳氏一直知道自己長得好。就是在京里也很少能見到比自己強的,這次確實不服氣都不行。
而且只是這兩個女人眉眼間都有股子英氣,顯得很是爽朗,跟自己這種大家閨秀嬌嬌弱弱的樣子是沒法比的。
她心里暗暗腹誹。要不是自己家破敗了,家里也不會將自己嫁到這樣的人家來。
雖說林家族里有很多在朝里做高官的,可她嫁來的這家卻只是林家族里管著庶務的一支,家里連著公公外加這三兄弟沒有一個走仕途的,以后她也不可能有誥命夫人做了。
可這又能怎樣呢,林家給自己家的聘禮才是最關鍵的。不然自家那個只剩了個空殼子的侯府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得下去。
為了能支撐侯府的門庭,自己父母將自己幾個嫡出庶出姐妹都是這樣那樣的人家隨便嫁了,只要人家出得起他們要的聘禮,為什么自己有那么多的嫁妝,這只是聘禮的一小半而已。
其實說白了,林家是將她買了來的,她不過是讓林家妝點門面的物件而已。
雖是心知肚明,可柳氏心里還是不舒服的,畢竟是金尊玉貴養大的,家里為了能讓女兒們聯姻聯個好人家,可是花了不少心血。
所以嫁到林家來了后,她對這樣的商賈人家很是看不上,要不是林俊志長得不錯,對她也很是溫柔體貼,她真的覺得這日子一天也過不下去。
再看看今天,真是商戶人家,沒有什么規矩可講,這樣大喇喇地就能男女混坐在一起。
特別是自家相公看對面那個長著一雙鳳眼的女人,一雙眼睛總是趁著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就去瞄那女人一眼,看著就氣悶,恨不得上前去將那雙勾人的眼睛戳瞎了。
真是不知羞恥,自己都有男人了,還勾著自家的男人眼里只有她,狐貍精!
柳氏心里恨不得那把刀去殺了田慧敏,可面上還是笑得大方得體,一副溫柔無比的模樣。
鄢枝雖是一直跟林家兩兄弟聊著呢,可眼睛還是會注意那個第一次見面的柳氏,當然看得出她那臉上笑得燦爛,可那笑容根本就沒達眼底,眼里還飛快地閃過算計和怨毒的光芒。
不過也就是一閃而過,馬上就恢復成了那個得體的貴婦人模樣,要不是鄢枝一直關注著她,根本就不會看到。
這一下,鄢枝不禁暗暗警惕起來,這嫉妒的女人最可怕了,不知道會干出什么樣的事情來,她現在猶豫要不要今天就跟林家兄弟說路引的事情。
鄢枝有些擔心這柳氏會從中搗亂,要知道自己這幾個人只有一個月的假期而已。
她這里想得入神。腦子里卻響起了陸濤的聲音:“枝枝,你別走神了,林二少問你話呢。”
鄢枝這才醒過神來,發現林俊志確實是一副等著她回話的樣子。曬笑了一下:“對不住,林二少,小妹正想著還有什么東西忘記帶來了沒有?”
林俊飛笑著搖頭:“倒是沒事,只是不知道這回又給我們帶了什么好物事?”
鄢枝將小廝抬上來的箱籠打開,卻是從里面拿出了兩床被子來。頓時弄得林家那邊幾人面面相覷,這大夏天的怎么拿了被子來。
特別是柳氏,臉上雖沒有譏諷的意味,可心里都要笑翻天了,什么不一樣,什么特別,就是這樣的不一樣和特別么,只有這沒見識的鄉下人才會拿著床破被子當禮物送的。
鄢枝笑著介紹道:“大家不要覺得這被子就不怎么樣了,這是我專門給三哥和林掌柜帶的鵝絨被,這種被子蓋上去輕巧暖和。不像咱們的大棉被一樣動輒就是六七斤,有的都能達到十斤左右。這鵝絨被卻只有兩斤,暖和起來比十斤的被還要好。”
林掌柜聽了,馬上站起身來走到箱籠前,伸手去摸那鄢枝說的什么鵝絨被。
這也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做的,摸上去跟那些綾羅綢緞或是棉布的感覺都不一樣,是那種厚實又柔軟的觸感。
被子也如鄢枝所說輕巧,拿在手里幾乎沒有重量,明明沒有多少東西,可縫成一個個小方塊一般的地方都是鼓鼓囊囊的。好似里面有很多東西一般。
陸濤也幫著鄢枝介紹鵝絨:“鵝絨可不是平常白鵝羽毛,而是白鵝腋下和肚皮下的朵狀絨毛,這是白鵝在冬天的時候防寒抗凍的法寶,具有良好的保暖性和松軟性。沒有壓迫感和悶熱感,還具有吸熱排汗的功能,只有一個缺點,就是做鵝絨被的面料必須緊實,不然那些朵絨就會從各種小縫隙里跑出來,等被子蓋到一定年份。那些朵絨就跑光了。”
他這么一說,就是林俊志和林俊飛仿佛也看到了商機,如果只有自家知道,這以后家里是不是也能多一個能進錢的地方。
只有柳氏嗤之以鼻,對于這樣無聊的東西,她才不屑過去看呢。
所以在等了一會兒以后,她壓住心底的煩躁柔聲提醒道:“雖說是盛夏,可這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相公,還是早些用飯,飯畢再看也不遲,那東西在那里也不會自己跑了。”
鄢枝也是知道柳氏如今心里的想法,也沒必要跟她搶這個風頭,她從善如流地對林家兄弟說道:“柳太太說得對,咱們先用過飯再看吧,我那箱子里還有好些物事,一時也看不完。”
眾人又都回到了飯桌上,開始吃起飯來,林俊志和林俊飛作為主家,先主動敬了陸濤和施亮的酒,男人們敬完酒以后又開始說起鄢枝帶的東西的事情來。
而柳氏則優雅地吃著菜,小口地抿梅子酒,她眼睛掃到哪里,身后的丫鬟就會伸箸將那菜夾到柳氏的盤子里。
鄢枝心想,到底是侯府貴女,這派頭,她們這些人是享受不了的。
而柳氏心里卻在嘀咕,到底是鄉下女人,這吃個飯還說個不停,看上去就沒有什么教養,就這樣的女人,也不知道自己相公怎么還會念念不忘。
其實這還真是冤枉田慧敏了,她在鄭嬤嬤的教導下是知道食不言寢不語的,可在現代呆了這么長時間,搭著鄢家又是那種自由的氣氛,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聊聊家常。
再加上他們過來還真是為了拉拉關系,讓林家幫著施亮辦一下路引什么的,所以田慧敏也比平時看上去要活躍很多。
柳氏一邊吃一邊心里抱怨,等吃完一頓飯,她肚子里的怨氣也塞滿了,撐得她有些難受。
陸濤到底是自己經營了一家公司,而施亮也算是開店幾個月了,兩人是現代的經商理念,雖是和林家兄弟的明代的經商理念有些出入,可畢竟賺錢的目的歸根結底還是一樣的,所以他們幾個人也算是相談甚歡了。
這次鄢枝沒帶很多東西,除了糧種收了林家兄弟的銀子之外,其他的東西都送給他們了。
特別是那幾匹毛呢布料,簡直讓林家兄弟看直了眼,鄢枝說這是羊毛織成的布料,他們怎么樣也不相信。
柳氏倒是對這幾匹布料非常感興趣,這還真是她沒見過的,這樣厚實,比自己在京城買的那些布料緊實多了,手感也好。
林家兄弟還要推辭,鄢枝就明說了:“大家就不要推來推去了,我們也有事情要求兩位兄長幫忙呢。”
林俊飛笑著說道:“咱們都認識這些年了,妹妹可是為林家帶來了不少生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直言就是,不用藏著掖著,還說什么求不求的,都是應當的。”
田慧敏沒等鄢枝開口就說了出來,林俊飛聽了更是笑得厲害:“就這么個事也叫事,行了,你們哪天走,臨走之前我讓管事把東西送到府上去,成不?”
這回是施亮回答的:“那就勞煩二哥了!”
“不勞煩,只要是我們兄弟能辦到的,一定鼎力相助!”林俊志也開口說道。
柳氏在心里對他們這些人的行為很是不齒,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還做出這樣假模假式的樣子來,又有什么意義。
眾人又說笑了一陣子,鄢枝幾個就告辭離開了,林家兄弟一直將他們送上馬車,看著馬車沒了影方才轉身回去。
只是林俊志對柳氏說道:“娘子,要不你先回家,為夫和二哥還有事情要商量。”
柳氏有些委屈地看了眼林俊志,不過成親才半年多,她覺得相公好像對她已經沒有了重視,總是淡淡的樣子。
林俊志心里有無數的想法想跟哥哥交流,哪里還管得了柳氏委屈不委屈,又吩咐了兩個丫鬟幾句,就讓林掌柜把馬車叫來,送了柳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