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帝聽了她這回答，顯然有瞬間怔愣，隨即卻是大笑起來。
“朕實在想不到老三有一日會選你這么個小姑娘，本來朕已經給她選好了王妃，這下全被你們打亂了。”泰康帝在御案后坐下，好似一副極為無奈的樣子。
婁箏眼神晃了晃，一雙澄澈的眼眸變得更加通透光亮，她微微一笑，似嘲似諷道：“若是小女沒出現，只怕瑞王殿下的王妃恐怕要次了許多吧！”
泰康帝又是一愣，原本帶笑的眼眸頃刻就冷了下來，像是一只伺機在暗處捕食的鷹隼一樣，寒芒四射。
“大膽！你可知你在同誰說話！”
婁箏毫無畏懼，甚至那本就筆直的脊背又挺的直了些。
“小女不聾不瞎，與小女說話的乃是大武朝站在最巔峰的皇帝陛下。”
泰康帝冷哼一聲，“你還知道朕是大武朝皇帝！”
婁箏朝著泰康帝施了一個蹲身禮，“小女當然知曉，不過小女說的也句句都是事實而已。”
泰康帝是只老狐貍，怎么可能不懂婁箏的言外之意。
瑞王殿下原就不得寵，不然也不會還未成年就被趕到了封地，直到弱冠才許進京成婚，還是借著東海海戰這件事，如果沒有這件事，只怕是等到年底泰康帝才會想起來這個三兒子。
不重視，沒有圣眷，而瑞王殿下母妃家族又微乎其微，就算是選王妃，又能是多好的出生，多好的品行，還不是看皇帝高興。
如今，肖哲受到他青眼，泰康帝也不過是看到他的有用之處。
泰康帝被一個剛剛及笄的小女子堵的有些沒臉，他臉色瞬間有些憋紅，而站在屏風后的無言聽到這些話，用眼神狠狠瞪了一眼婁箏的后背。可惜婁箏看不見就是了。
不過婁箏說的確實是大實話，如果不是泰康帝寵愛的幾個皇子沒一個得用的，也不會在肖哲稍稍表現些才能出來，就立馬得到重用。讓他刮目相看起來。
婁箏再次抬頭看了泰康帝一眼，見到他有些異樣的臉色，覺得奇怪，這次她沒有低下頭，而是注意著泰康帝臉色的變化。
“你膽子還真是大的很！”
婁箏微微一笑。“小女若是膽子不大，這時候也沒機會站在這里，同皇上說話了。”
說完婁箏微微一歪頭，露出了些小女兒嬌態，“皇上，那琉璃可還好用？”
泰康帝也沒料到這小丫頭變臉比翻書還快，前一刻還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下一刻就像是一個向父親撒嬌的小女兒了。
泰康帝雖然子女眾多，但由于他平日里積威甚重，女兒沒幾個敢與他交心親近的。現在見到婁箏這副嬌蠻邀功的樣子，心也跟著有些軟，又一想到這是自己三兒子看上的姑娘，許是過不了多久就會成為皇家的兒媳，也算是他半個女兒，當即心情也好轉起來。
他佯怒一聲，“朕還當這琉璃是什么好東西，原也不過是沙子燒成的，還不是你誤打誤撞。”
婁箏在心里無奈地搖頭，這泰康帝也太要面子了。如果是誤打誤撞就能發現琉璃的制作秘方，那大批琉璃還能等到現在才能現世？
不過這個時候婁箏也不想拆泰康帝的臺，“不過小女還有一事要提醒皇上。”
泰康帝眉頭一蹙，眼中蹦出精明的光彩。“你是不是后悔將這個方子獻出來了？”
婁箏收起臉上的玩笑之色，搖搖頭，“小女的封號就是這琉璃換來的，小女又怎會收回，一諾千金，即便小女是一弱質女流。也重諾言。但是想提醒皇上一句，琉璃雖暴利，不過是因為物以稀為貴，皇上想想，這琉璃一旦大批量生產，有豪商因此虧本……”
無言在屏風后抽了抽嘴角，親眼看到她片刻工夫打趴一群壯碩仆婦，是怎么也不相信這嬌嬌弱弱的姑娘是一弱質女流的。
泰康帝是聰明人，婁箏話不用說滿，一半便可。
聽了婁箏的話，泰康帝果然色變，不過他很快又平靜下來，不愧是掌握天下的君主。
泰康帝突然哈哈一笑，“朕現在倒是有些同情的婁信厚了，你要是個男子，那婁家可是后繼有望了，可惜是個女娃，到頭來還要嫁到皇家來。”
婁箏嘴角抽了抽，“那皇上不是撿了便宜？”
無言沒料到婁箏會這么回皇上，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來。
心中卻感慨，恐怕全天下也找不出這么一位敢說皇上撿了便宜的小女子。
果然，里面安靜了片刻后，也聽到泰康帝發出一聲爽朗的笑聲。
“不要以為把朕逗開心了，事情就都過去了，說說，你那些馬蹄鐵、武器和皮甲！哼，若是讓朕有一件不高興的，你這生意也就別做了，乖乖回郡主府繡花待嫁。”
婁箏一早就知道這些定然糊弄不過密諜司的探子，當下也毫無保留的將這些底都漏給了泰康帝。
最后好不容易才談妥，讓皇家占了四成的收益，婁箏占三成，剩下的三成分與涼州邊軍與官員。
坐地收錢，泰康帝當然沒什么不滿意的，畢竟這些東西涉及軍備，在涼州那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也就算了，可放到這皇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就一切都要擺在皇帝眼前行事。
泰康帝沒有獨攬這些生意，也沒有交由軍器監來接手，已經是給婁大將軍和婁箏面子了。
婁大將軍如今在盛京做一個閑官，不領兵不掌權，這也是泰康帝放手交給婁箏的原因之一。
不過這些生意雖生錢快，但是婁箏并不打算做久，頂多兩年，這些技術將會逐步交由朝廷旗下的軍器監，到時候她的人將會慢慢轉為負責提供原料和新式武器的開發。
說到底，涼州與蠻人的商道才是根本，一旦商道正式形成，商人四面八方匯聚，到時候即便是沒有這些生意，涼州光是商稅就能和天景港比擬。
泰康帝對婁箏的識相還是很滿意的，婁箏帶來的這些讓東海海戰有了逆轉的契機，不過一想到一件事，泰康帝原來還精明的雙眸深處瞬間有些黯淡。
許是一時胸腔淤堵，泰康帝久久壓制的咳嗽瞬間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