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如何回去?”陳華軒喃喃的搖頭,記起葭葭所謂的提示,不由苦笑,竟是直到現在也不明白葭葭話中的意思。8┡δωω1┡中δ
不過愣的時間,那老道似是現了他的偷懶,怒斥:“臭小子,你又在干什么?幫忙啊?”
這一聲呵斥之下,受傷的修士卻是開口幫腔了:“莫生氣了,這位真人,他都已為我等看過了,瞧你二人這副風塵仆仆的模樣,就知道操勞了許久,想是還沒有休息過吧,且讓他歇歇吧!”
“誒!這沒出息的小子!”老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過身去,繼續做事了。
陳華軒看著眼前這些修士各自有各自的思考,當真并不似是普通的境能做到的,難道這當真就是一千年前的平州城么?
雖說對于如何離開,他絲毫不知,但是在他的印象中,葭葭絕非那等會引人絕路之人,所以,葭葭一定會給他們留下后路,問題是他直到此時還是一頭霧水。
癡坐了半晌,忽聽有人說起:“這是什么聲音,最近耳邊嗡嗡嗡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聽說城中修建出了一座古廟,大抵是敲鐘的聲音,有人說運用了奇門遁甲之術,有緣之人,你不管怎么走,都能碰到那座古廟,聽說昆侖的高人修建的。”
“那里面有什么?”
“什么都沒有。我等聽了都以為里面會有什么好東西,事實上連半個法器也無,也不知道昆侖的人想做什么?”
陳華軒早已為他們的談話所吸引了,站在一旁不言不語,聽著那二人嘰嘰喳喳的談論聲響起。
“聽說里頭就幾座石像,我道門三清道德祖師供奉其中,不過里頭還供奉了一座佛像,也不太清楚是做什么的?”
“嘖嘖嘖,我等修士到底不是凡人,那些故去的真人早已隕落不見蹤影,還供奉著作甚,不過是做給我等這些活著的修士看罷了。”
“有理,也不知昆侖這一回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一位手上受了傷的修士輕輕壓了壓自己的傷口,嘆道,“這些大門大派的舉動,我等是猜不透的,也沒那個心情去猜測他們的想法。我等散人能自由自在,一路修行無阻便已是極好的了。”
談論了一會兒,有人終于注意到了站在一旁,傾耳側聽的陳華軒,不由笑道:“喂,你這昆侖小弟子怎的看起來對這些事情也很有興趣的樣子?怎么?要聽聽么?”
陳華軒搖了搖頭,起身,向外走去。
妖獸與人修的戰爭,讓整座平洲城看起來頗有幾分慌亂,到處充斥著人心惶惶的味道,匆忙行走的修士皆是一臉愁苦之色,爭斗一向會有所傷亡,每一回妖獸入侵,人修相斗,傷亡在所難免。如他們醫修也是這等時候最為棘手。修士便是這么奇怪,與妖獸相爭時,希望早日和平,當妖獸被趕出神州主城,只敢在萬獸平原之上活動時,人修自己內部又挑起了爭端,這是一個奇妙的輪回,幾十萬年,不曾改變,誰也說不清楚這等輪回是從何時開始的,卻似是天性一般,如此尋復往返。
也不知走了多久,陳華軒有些呆的看著周圍熟悉又陌生的街景,無法想象到幾個時辰之前自己還是在一片升平的平州城中,與葭葭、魏探閑然自得的飲茶談天,現在卻面對著混亂戰火中的平州城呆。
輕舒了一口氣,便在此時,耳畔幾聲銅鐘敲擊的聲音響起,一聲又一聲,帶著古樸與蒼涼,陳華軒不由自主的向著那聲音的來源走去,那聲音似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魔力,引導群修靠近。
去路陌生又熟悉,跨過小鏡湖畔的石橋,一座寺廟赫然出現在眼前。平州城是沒有這座寺廟的吧!但是為何他明知沒有,這來路卻如此熟悉又理所當然,仿佛此地就該生出這樣一座寺廟一般。那種理智與現實在頭腦中混雜在一起,混亂不堪,卻又讓人沉迷。
走向寺廟的修士不多也不少,卻沒有幾個是來路之上看到過的修士,這座平州城,似是你無論如何去做,都能走入這座寺廟之中。陳華軒已經不想用腦袋去思考這里頭的奇門遁甲了,唯有一句話可以概括:匪夷所思,巧奪天工。
走入寺廟,與傳聞的大相徑庭,這是一座看起來甚是普通的寺廟,其上供奉著道門的道德三清始祖與佛門的佛祖,佛道供于一處,原本不可能的存在成為可能,兩尊石像更似一種信仰,屹立在此,香火并不鼎盛,走至這里的修士也有一些,卻極少有人會如凡人信徒一般跪下去一求的。
不少修士背負著雙手對幾尊石像指指點點:這里的石像是天下大多修士修真的始祖,但或許正是因為身為修真者,對人修往來太過清晰,不外乎兩者:飛升或者隕落,飛升便不在此界,所謂拜也無用,而隕落便是徹底化為飛灰,灑落天地間,或許隨手的一把塵土里頭也曾有過諸多故事。
但就是太過清晰了,以至于如今的修士很少愿意跪拜這些供奉之人。昆侖身為天下正道巨擘,修建有緬懷仙人修士的烈英堂,但那不過是僅供后人思念罷了,所建為情,并非其他。
陳華軒站在幾尊石像前默然不語,看著來來往往的修士為奇門遁甲影響,不自覺的走入其中,卻又離開,沒有一人,對這些上古修士曾經崇敬供奉的始祖修士見禮,不知為何,陳華軒深深的生出了一股無力感。
古修士與如今的修士皆是修真者,或許最大的不同便在于信仰二字吧!便是如今最有信仰,也是保留最完整古劍修禮節的劍修,論起信仰也遠非當年古修士所能比擬的。赫然想起葭葭在他進入之前給他的提示“信念為”,何為信念,是信仰么?
陳華軒抬頭盯著那幾尊石像出神,渺渺的幾縷香火煙氣中,石像顯得有幾分模糊,他開始想葭葭為何要布出這魂虛的原因,原先說到底,還是他將這個不過兩百歲有余,卻年少才高的修士小看了。他以為能用空間靈根的天賦異稟,將故去的執念重新展現在眼前,已是這個小輩的極限,甚至他認為,能夠做到如此,已經相當不錯了,但如今看來魂虛的設立,所謂的根本他還是弄錯了,或許這個小輩于魂虛的寄托之上,想要告訴天下群修的遠非如此。突然想到東海二島與蜀山二家,東海二島奢靡繁復的海上仙山,正是上溯到了東海仙島的由來,奢靡也,壯觀也,極致也,絕美也,但是在他看來,比起蜀山卻還是略遜一籌,蜀山用一棵樹展現的是蜀山俠道的精髓,樸素到令人難忘,卻又讓人耿耿于懷,巫澤云是個中的高手。那么連葭葭呢,她有這樣的深度么?如果蜀山想要表現俠道,那么昆侖呢?想要表現的是什么?
陳華軒眼中明光微閃:王道。但這偏偏是昆侖最容易理解,也最難理解的東西,便是如今的妙無花也不敢全然說精通王道精髓。
蕓蕓眾生,皆在魂虛的世界里沉浮,任你修為再高,也無法輕易離開,這是王道的一種,卻也是最最淺顯的一種,以勢壓人,眾生俯。
陳華軒閉目凝神,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睜開了雙目,走到幾尊石像前,漠然站立了半晌,而后,雙膝一屈,竟以最大的禮跪倒在了石像前的蒲團之上。
雙手合十,與修士所看不起的凡人信徒一般,閉眼拜倒,額頭與石板清涼的接觸使他瞬間仿佛醍醐灌頂。王道的昆侖不止是以勢壓人一種,那是最淺顯的王道,或許更深的王道,便是指的這里,信仰或者是昆侖修士的信念,以內心的信仰為基石,才會使群修心甘情愿的蟄伏,這等信仰作用下的心甘情愿,比起以勢壓人,的確是更高一等的王道。他陳華軒才思鄙薄,如今能理解的最深的王道大抵就是如此了,再往后是什么,他卻也不知道了。
這大抵就是昔日昆侖宋遠山師祖與昆侖七秀規定的每每大事之前,焚香祭拜的精髓吧,修士也是需要信仰的,這僅僅是他陳華軒理解明白的第二層王道而已,卻沒有想到連葭葭居然會將這等關于王道的精髓融入進魂虛的世界中。
陳華軒內視丹田,只覺丹田之處隱隱亮,似是蒙塵的明珠,一點一滴的擦開了表面的塵埃。
這是頓悟,魂虛境中走一遭,竟有如此大的收獲!陳華軒喜極,轉頭看向寺外那千年前的平州城,能重新見一回故去的師尊,重新挨上他一罵,他陳華軒已然知足。
點香,跪拜三叩。道祖面前一柱香,叩了斷千年愿。魂虛之境,走這一遭,已然足矣!
陳華軒走了出來,外頭的陽光有些刺眼,前頭不遠處是葭葭與一頭斑駁白的魏探在恬淡飲茶,這熟悉的場景,就似他之前不曾離開過一般,陳華軒輕嘆:還有一天的光景,昆侖群修便要抵達平州城了,這份魂虛之境——大抵算是誰也意料不到的意外之喜吧!
(啟蒙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