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千年約
生于凡塵貴族,若是不修仙,他蕭白夜便是個人世的風流富貴王孫。
奈何天賦自成,一朝拜入仙門,自此踏上飛升大道。天賦難得,修為大成,當同時期的伏青牛還在筑基初期徘徊時,他已經先一步踏入了金丹,而后輕取門派大比的魁首,幻術符箓皆有所得。一路修行往上,伏青牛那頭蠻牛不知多少回敗在自己手下,蕭白夜已經有些厭倦了。
出身名門的秦止比伏青牛好上一些,卻也不過爾爾,蕭白夜自從有了進入名無寶殿的資格,就喜歡呆在名無寶殿之上,站在東皇鐘之下,站在昆侖最高處,仿佛手可摘星辰,俯視昆侖。
修途的風順讓他對許多人都興致缺缺。
“白夜,你修途太過順利,為師總覺得不是一件好事啊!”
時當年修為無法寸進將要坐化的師尊擔憂不已:“天道平衡之下,你所得太多,恐有大災!”
“大災么?”當時的他年少氣盛,“那就來啊,我蕭白夜可不會懼怕!”
師尊坐化,他在昆侖呆了千年,準備游歷三千界,后輩中所謂的“英才”層出不窮,但他看過之后,卻發現頂多不過秦止這樣的人物,這還不會讓他放在眼中。
卻在游歷之前,伏青牛邀他看了一場內門大比,站在斗法臺上那個素衣長發的劍修手提一柄木劍坦然而立,那一瞬間,他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怎么樣,這是我看中的后輩,秦止那老頭子的兒子,不錯吧!”
“尚可。”他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臉上沒有表現出半分異樣,但是方才那出自本能的顫抖,他知道,那是在興奮,竟讓生出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一個修為尚在金丹的修士讓他生出這樣一份感覺。
“在門派大比上用木劍,可見其心仁厚,真不像秦止那老小子的兒子。”伏青牛感慨不已,言語中對這個后輩推崇備至。
聞言蕭白夜卻發出了一聲冷笑:“拿木劍是因為對手不夠格吧,如此鎮定自若的面對對手,不過是因為對手的實力不被他放在眼中罷了,有一點你倒說對了,這不像秦止那個循規蹈矩的生出來的兒子,如此敢不動聲色的站在高處蔑視他人的人必然是個極狂妄的人。”
“哼!蕭白夜你自己狂妄,就看所有人都狂妄。依老夫看,不過是心中有鬼,看人人皆鬼罷了!”伏青牛一甩袖子,卻是有些生氣了。
蕭白夜自然懶得去理會伏青牛是否生氣,他確實覺得眼前這個叫秦雅的后輩狂妄,不過有一點伏青牛會錯了意,在他蕭白夜看來,狂妄并非不好,相反還是欣賞的,有足夠的實力,如何狂不得,他自己看似清高,實則就是個狂傲的人,所以方才見到這少年的一瞬間,他似乎有片刻的共鳴。
心里早有主意,待得門派大比結束,伏青牛不服氣的將那個名叫秦雅的后輩領到了他的面前,那孩子行了個道禮,舉止優雅,倒是襯和了名字中那個“雅”字。
“怎么樣?老夫就說了,老夫看重的后輩不是不知禮之人吧!”伏青牛有些得意。
“蠢。”蕭白夜只蹦出了這一個字,也懶得點醒他,更何況就算說了,這頭蠻牛也不會相信,其他什么都未說,眼前這個少年禮節挑不出一絲毛病,秦家畢竟是神州大地之上屈指可數的傳承十幾萬年的老牌修仙世族,雖如今族中人才凋零,但有些古禮自幼熏陶,再加上秦止本人極重規矩,他的禮節挑不出毛病自然不奇怪。奇怪的是少年的眼神,看不到半點“屈服”之色,這樣的人,可不是能輕易服從他人的人。
“某蕭白夜。”蕭白夜看了他一眼,“待君修為與某比肩,或可一戰。”
“可。”少年眼中微亮。
一場口頭的約戰自此定下。
他一腳踏出昆侖,卻未想到這一腳,自此天翻地覆,身陷泥潭,直到千百年后方才脫身,而當年那個少年早已蛻變成立于神州風云之上的人物。
這一戰口頭的約定,在往后的千百年中再未提及。
蟄伏、叛逃、妥協,這一場劫難桎梏的他難以脫身,以己身開始贖罪,合作、聯合,最終將左少辛關去了域外。
這千年下來,他已心生疲倦,站在九幽冥獄的入口,準備踏步進入其中。
“某蕭白夜,待君修為與某比肩,或可一戰。”身后的聲音響起。
蕭白夜停住了腳步,看向那依然執木劍而立的劍修,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那個午后,這位如今名滿天下的劍修當年只是一個才從門派大比中脫穎而出的金丹修士,他卻已是昆侖首屈一指的藏神修士,彼時他隨口一諾,他竟記了千年。
藏劍君子,千年一諾,他竟記到現在,果真擔得上這個名頭。
孤高如他蕭白夜頭一回生出了一種名為“欣賞”的情緒,他聽到自己在說:“可。”
這一戰等待了太久,必將竭盡全力,方不負這千年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