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君子記
梅七鶴還記得第一回看到秦雅時的情景,彼時他方才拜入內峰,在內峰弟子中并不顯眼,那天,他接了一個跑腿任務,去了一趟藏劍峰。
第一回看到傳說中的執法堂首座秦止,面對眼前這個素衣長發,手執三尺青鋒的劍修,他只覺得所謂劍仙大抵也不過這樣的形象吧!
不得不說,人與人之間靠的是一個緣字,他一個普普通通,天賦并不扎眼的普通內門弟子卻似乎入了這位秦真人的眼。
“弟子生性木訥……”他張了張嘴,低頭訥訥的說道。
“質樸、忠義、堅貞,這是好事,孩子,你做的不錯!叫什么名字?”那位秦真人笑望了過來。
“弟子梅七鶴。”
“很好,你并無師承,本座幫你引薦一人如何?”
梅七鶴心中有一瞬間的失望與難受:他其實是極想拜在這位劍修的門下的。
“你并不能成為一個很好的劍修。”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那位秦真人笑了起來,低頭看向他,和藹可親的模樣,“但是你能成為一個很好的……”
后面的話當時秦真人并未詳說,直到很多年以后秦止真人早已隕落,梅七鶴才知道秦真人從那時起就覺得自己會成為一個很好的掌門。
于是一句話,他從一個普通的內門弟子變為了掌門真傳。
梅七鶴從執法堂走出來時,腳步還有些飄,只覺得不可思議,這些事情,他原本是想都不敢想的。
便在這時有人與他擦肩而過,梅七鶴很多年以后還記得那時的場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五官精致的仿若好女,但偏偏氣質清冷,雙目清亮,手執一柄木劍,就這般向他走來,而后擦肩而過。
梅七鶴愣了一愣,回頭,不多時便見那少年從執法堂里頭走了出來,后頭跟著的是那位先時還鎮定自若的秦真人,眼下卻一副氣不打一處而來的模樣。
“逆子!”秦真人盯著那位少年怒喝,少年神色不變,默默地走了過去。
還有人敢這么氣秦真人?梅七鶴當時驚呆了,張大了嘴巴看向少年遠去的背影不說話了。
第二次見到秦雅是他成為掌門真傳以后,但因天賦并不出眾,素日里那些出自修仙世族的“少年天才”們自是奚落不已,掌門事務繁忙,自然不可能一一照拂到,更多的時候,是他獨自一人忍受著這些嘲笑。
那時候,他傳完話從執法堂里頭出來,就見到不遠處站著的一堆少年。
其中一人正是那位之前見過一面的少年,他對面站了四五個大一點的少年修士,都已筑基了,而他卻不過練氣后期的修為。
“不是說你是破軍星么?怎么,不破一個給我們看看?”那個身形最高大的孩子朝他扮著鬼臉,“還以為有多了不起呢,不過爾爾罷了。”
這是打起來了?梅七鶴驚訝之下,腳下也忘了挪動。
“練氣就足夠了。”那個少年抬手,劍尖指向那四個比他稍大一點的孩子,“先前說過,若我勝了,你們四人就莫要出現在我面前。”
“你還勝得了?”那個身形高大的孩子手指咯吱作響,一臉的兇相,“那你輸了呢?”
“我不會輸。”少年連眼皮都不抬一下,“雅從來一諾九鼎!”
“切,誰給你的自信!”稍大一點的孩子臉上怒意漸起,“就算你是秦首座的兒子又如何,別以為我們會手下留情!”
而后便是三尺木劍,如走游龍。
他曾經最希望做的就是成為一個劍修,眼前這個幾乎符合他關于劍仙的一切想象的少年就在眼前,以練氣的修為,勝過了對面那四個孩子。
“怎么可能?”痛的在地上打滾的少年大怒,“一定是秦首座幫了你!”
“我從不借他人之勢!”少年看了眼那四人,轉身離開。
“喂,看呆了吧!”恰巧有人經過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那是昆侖的破軍星,承昆侖希望出生,將來是要守護昆侖的人。”
“他好厲害啊!”
“是啊!”
“對了,他叫什么名字?”
“秦雅,舉止端雅的雅!”
“總覺得他與我等不同。”
“因為俯視!仿佛站在高你一等的地方俯視你。因為他有這樣的實力,也有這樣絕對的自信!”
“他那么厲害,為什么秦首座那么生氣呢?”
“太過早慧的孩子看到一般人要遠得多,當他看到的與他人不同時,自然是要惹人生氣的。”
“他好生厲害!”梅七鶴喃喃,“當真說什么就是什么。”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有你的好,你的到來,是昆侖之幸!”
半晌方才回神的梅七鶴后知后覺的抬起了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清秀溫和白衣少年,他不由愣了一愣:“你是……”
“白先生?”從執法堂里頭走出來的秦止看到它的一瞬間,立刻恭敬的喊了一聲。
白先生?難道就是我昆侖的神獸白澤?
梅七鶴大驚,卻見白澤含笑著看了他一眼,清澈的雙眸中似有星空流轉,他跟著秦止進了執法堂。望著白澤離去的背影,梅七鶴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不由緊了緊。
而后慢慢熟悉了起來,他看著人前受人尊敬的秦止秦首座人后卻被秦雅氣的夠嗆,當有一日秦雅以金丹后期的修為勝過秦首座時,秦首座臉色難看至極:“逆子!”
“你輸了!”秦雅收了木劍,走了出去。
“這個逆子!”秦止氣的七竅生煙,一旁的前任掌門一臉同情的安慰秦止,“莫氣了,本座若有這般出色的孩子高興還來不及呢!”
“就是太出色了!”
“嗯,人前嘛,”前任掌門看了眼四周,那么多人看著,確實有些下不了臺,換他他也尷尬,只是勸還得接著勸,“秦雅就是耿直了點,但換個角度看看,你也算后繼有人了嘛!”
秦止臉色難看至極。
這些事情在秦雅飛升之后,梅七鶴還能清楚的回憶起來,一切仿佛歷歷在目。當身邊的人或飛升或隕落,他也瀕臨飛升隕落的抉擇時,他才驚覺,似乎許多年過去了,秦雅還是那個秦雅,仙風道骨。一諾千金,藏劍君子的名他背負了上千年,從未令聲名蒙羞,或許有些人生來就是個傳奇,傳奇的背后或許會累,但他背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