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呆坐墻頭,左看看,右看看,卻是激動得臉頰緋紅。
九爺一揚眉,薄薄的嘴唇輕啟:“對你九思公子孫曉,我給你十息。”
孫曉大笑:“那真是……榮幸之至。”
墻上坐的紅衫的英俊男子器宇軒昂。
墻下站的年輕男子冷若冰霜。
紅衫居高臨下,氣勢迫人,青衣的雖矮上許多卻絲毫不落下風。
劉景呆坐墻頭,眼睛一點點亮起來,作為一個十二萬分向往江湖的少年人,一見這般場面,自是熱血沸騰。
略微閃神,九爺飛身而起,足下在墻壁上不過蜻蜓點水般一連數點,就上墻頭,平平一掌削向孫曉。
孫曉把劉景往墻下一送,矮頭轉身避開掌風,手中鎖鏈繃直,橫掃九爺的膝蓋。
“你不是生死劍?你的劍呢?”
“我的人,便是我的劍。”
呼吸之間,兩個人已經從墻上打到了墻下,二人是拳拳到肉,打得塵土飛揚,對周遭的一切都視若無物,目中只有彼此。
周圍的小商販頓時鳥作獸散。
老狗咬牙:“呸,還什么人就是劍,分明是最近朝廷管得嚴,無功名不許佩劍入京,這小子剛去過京城,當然不會有劍。”
江湖小混混,自是沒功名。
九爺倏然冷笑,嘴唇輕啟:“七——”
一掌擊中孫曉肩頭。
“八——”
一肘攻太陽穴。
“九——勝負,將分!”
九爺面上露出一絲霸氣,雙目如電,最后一招,亂拳如疾風驟雨,直擊孫曉后心。
劉景倒抽了口冷氣,一時害怕,又激動起來。
高手啊,這是真高手,這肯定是師父說的那種真正行走江湖的大高手!
多么有范兒!
“啊!”
劉景的星星眼剛露出,就見街道上忽有一挑夫走近,正好擋在那九爺的拳路上。
九爺的拳卻是絲毫不停,口中厲聲喝道:“擋我者死!”
竟全然不管是否會誤傷無辜。
他的拳頭一看便重,毫不猶豫地揮出,劉景心里一咯噔,駭然色變,不知所措。
劉景剛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這個九爺一拳能把墻都砸個淺坑……若砸中了這挑夫的頭,焉能有活路?
“小心!”
劉景話音未落,拳頭已經擊中了那挑夫的臉。
完了!
劉景猛地閉上眼。
慈幼院里的孩子們紛紛嚇得嚎啕大哭,就是自認為見多識廣的雷氏也駭然變色,咬牙怒道:“混蛋!”
下一秒,預料中的慘叫聲未曾響起,只傳來一聲悶痛的哼叫。
劉景小心睜開眼,只見那個九爺已經收了拳立到一旁,臉色蒼白,額頭上汗水連連,目中似乎驚疑不定,很有些忌憚之意。
他手臂虛虛地垂落身側,微微顫抖,似乎已經骨折,至少傷得不輕。
難道是孫曉出手?
眾人忙去看孫曉,孫曉顯然受傷不輕,雙目直愣愣地盯著前方,看起來有些傻愣愣的。
挑夫眼神都沒給九爺半個,徑直走到顧湘面前,將身上兩口缸輕輕擱在地上。
這一放,哪怕動作很是輕柔,眾人依舊感覺地面好似向下塌陷了一截一般,頗有地動山搖之感。
“尊敬的顧女士,您的銀魚送到,請核對。”
眾人此時才看清,挑夫肩膀上挑來的竟是兩口一人高的銅缸,外表雕花細致精美,用料堅實,但凡懂行的一看就知,哪怕這是兩口空缸,一只重量恐怕也在百斤以上。
微風吹拂,波光蕩漾,一股淡淡的酒味傳來。
不光是兩口缸,挑夫背后還背著一人高的背簍。
挑夫把背簍也放下,他聲音清亮,吐字清晰,神態畢恭畢敬:“另外各類松茸,靈芝,冬蟲夏草,燕窩五十斤,新鮮熊掌十對。”
顧湘點頭,目光銳利地在銅缸里掃了一眼,輕輕用手擊打了下水面,里面嗖一下蹦出一條手臂長的白魚,鱗片晶瑩剔透,閃閃發光。
“好大的魚!”
王平南猛地捂住心口,腦子里一片空白,幾要懷疑這魚快化龍了。
周圍好些冒著風險看熱鬧的百姓也是感嘆連連。
劉景卻是心頭一跳:“是銀鱗?”
他知道這種魚,長在深山大澤中,對水質要求非常高,離水就死。
“活……活的。”
劉景也是意外吃到過這種魚,他吃的那回,那條魚不過巴掌大,就要了足一百兩金子,據說是大補之物,又極珍貴,有價無市。
銀鱗可能生長的地處,離安城起碼也有千里之遙。
劉景不由又打了個哆嗦。
顧湘很滿意:“不錯。”說著,顧湘自己動手把兩口缸一一搬到廚房門外去。
劉景呆呆地看著顧湘纖細的,玉白的手,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
那九爺,還有孫曉,看顧湘的目光也瞬間充滿警惕。
顧湘全不理會他們,回過頭再看藥材靈芝:“品質還行。”
翻到底層,顧湘拽出十只鋼條編成的小籠子。
籠子里有十只小熊,一點不見萎靡,個個活蹦亂跳,其中有兩只有大大的黑眼圈,黑白相間的毛發。
顧湘:“……好。”
可不是新鮮的熊掌,還活著呢,就是她可能有點下不了手。
挑夫微微躬身行禮:“多謝惠顧。”
話音落下,他調頭就走,速度快如閃電,眨眼功夫就消失在街邊。
還不等劉景把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想明白,就見東南西北各個方向忽然出現了無數個挑夫。
人人穿著打扮都與剛才的挑夫仿佛。
黑色的短褐,用料卻與街面上來往的攤販不同,料子一看就結實挺括,非葛非麻,針腳細密,顯然價值不菲。
“荔枝,枇杷,山竹……”
顧湘稍稍有些緊張地點數。
她自來以后,不是做農家飯,就是做大鍋飯,都是經濟實惠類,可真沒見過這么多山珍名品。
劉景已經被嚇蒙了,滿臉驚嚇,瑟瑟發抖。
這些水果他只認得荔枝。
就是那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荔枝。
顆顆飽滿水潤,個頭都大,還帶著晶瑩的露珠,一看就是剛從樹上摘下來的好果。
劉景腦子里已經亂作一團,實在想不明白,這些鮮果,活魚,究竟是如何從千里之外運送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