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麗覺得自己現在拿的月例銀子都燙手。
和雪鷹一比,她實在是太沒用了。
也是直到如今,她才見識到真正的好丫鬟是什么樣子,那真是處處都貼心至極。
服侍小娘子沐浴,能讓水溫始終保持在最適宜的溫度。
給小娘子煮茶,沐浴前是一種茶,沐浴中是一種茶,浴后又是另外一種。
人家還知道小娘子沐浴后會畫一會兒畫,練一會兒字,早早就磨好墨,鋪好紙張。
小娘子入睡前,鋪蓋松軟舒適,溫度正好,助眠用的熏香早早點上,香氣清淡,早晨卻是不著痕跡更換了果味的,甜美的味道十足地討人喜歡。
雪鷹又jing通按摩,擅長醫術,說話也動聽,特別有眼力,仿佛能同小娘子心靈相通一般。
秋麗看到后頭,已經深深拜服。
她一直覺得自己挺會當丫鬟,以前服侍惜惜小姐時,比起櫻桃妹妹,她要周到得多,也細心得多,現在看,卻是還差得遠,必須加倍地努力學習才成。
此時日頭初升。
丫鬟雪鷹的身影輕盈地在院子里打轉。
好幾個正準備吃飯的前土匪,一眼見到她,齊刷刷色變,老老實實地低頭退避,誰也不敢靠近半步。
“就是她?”
“可不是,這位正是名遠揚的‘辣手雪鷹’!就她一個人,把孫麻子身邊的‘銅墻鐵壁’都給打斷了三條腿。光是收尸,就動用了十幾輛大車。”
銅墻鐵壁,是指孫麻子手底下養的一百多個打手的外號。
當年孫麻子不小心招惹了江北大俠郭藝林,郭藝林一句話下去,江北無數俠客都來找孫麻子的麻煩。
那陣子,大家還當這老小子要栽,結果大半年后,這廝還活蹦亂跳的,連郭藝林郭大俠都私底下說,姓孫的身邊簡直是銅墻鐵壁……又不是大事,懶得同他計較。
孫麻子對此那是十分驕傲,漸漸的,就連他們自己人也這般稱呼自己了。
“誰能想得到?哎!”
苗虎偷偷摸摸瞟了正刷馬的雪鷹一眼。
他要記住這張臉,就是這個人,一夜之間橫掃無數個山頭,英雄好漢盡俯首!
誰想得到,嚇得滿山的綠林同道紛紛轉行的,竟是這樣纖細溫柔的小女子!
“虎子哥,真是她?”
“廢話!難道還有假?”
要不是親眼見到那些山寨紛紛消失,他苗虎又怎會這般殷勤?他再沒野心,也在寨子里坐了好些年的第一把交椅。
此時見這位狠人,一副盡職盡責的小丫鬟模樣,細心體貼地照顧那位顧家的小娘子,簡直恨不能把飯都喂到那小娘子嘴邊去,苗虎驚訝之余,對顧湘豈止高看一眼?
顧湘吃過早飯,從屋內出來,干干凈凈的馬車就停在門前。
前威虎寨的頭目們,紛紛學著黑衣人的模樣列隊站在旁邊,只有苗虎鼓起勇氣,一臉諂媚地上前搭話:“小娘子辛苦,這些是小的的一點心意,不是貴重物件,只是些尋常土儀,還望小娘子笑納。”
顧湘莞爾。
他們送的都是些各種各樣的皮子。
最上面的是一件虎皮,還是白虎皮,一點瑕疵都沒有,硝制的手法顯然也極好。
想想當初國公爺送的土儀,再看這個,到也不稀奇。
這東西不收還不行,前頭打尖時,有一伙從良的小土匪就送了不少皮貨,她沒收,結果當即嚇病了好幾個,還有人連夜連細軟都沒來得及收拾就逃跑。
顧湘笑了笑,也讓秋麗幫忙把十箱香酥魚,十壇果酒,十壇下酒菜,十箱肉醬等分下去。
果然,苗虎這些人登時就肉眼可見的jing神起來。
馬車一路出了寨子轉回顧莊。
就在不遠處的山坡上,阿大目光落在馬車上,很有些心神不定。
現在這輛馬車孤零零的,車上只有顧湘和兩個丫鬟,還有個車夫,沒有高手,沒有護衛,沒有官兵。
可他們敢動手么?
他們才幾個人?
這些山寨,土匪又有多少人?
土匪們見了顧湘都乖巧如小羊羔,看著似乎只要顧湘想吃羊肉,它們就自己主動把脖子往刀下送的小羊羔。
就憑他?真動手那是找死!
回頭看了眼渾渾噩噩,滿身冷汗的小公子,再看看蔡嬤嬤,阿大嘆道:“怎么辦?”
蔡嬤嬤嘴唇蠕動了下,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事已至此,阿大的神色反而平靜下來:“沒什么,我們再去懇求小娘子,請她隨我們回京便是。”
一開始,本就只是件很單純的事。不過是因為人心難測,所以他們才莫名把事情往復雜里辦。
阿大現在想得很明白,目送顧湘的馬車漸行漸遠,起身把小公子背起,帶著一行人先回縣城去。
回了客棧,他第一時間便把所有銀錢取出,出門搜羅各種能買到的,品質最好的禮品。
很快,客棧里就堆了無數綾羅綢緞,金銀首飾。
阿大蹙眉:“蔡嬤嬤,你來看看這些都怎么樣?”
蔡嬤嬤嘴唇動了動,有心說那顧湘只是個鄉巴佬,能有多少見識?尋些面上光鮮的物件她也分辨不出。
可這話她沒出口,就開始心虛。
以昨日在山寨所見,如果顧湘沒見識,那誰又能說自己有見識?恐怕大半個京城的貴女,都要成鄉巴佬了。
沉默半晌,蔡嬤嬤訥訥道:“樣式恐怕不夠新鮮。”
“那就去找古董字畫。”
只有古董字畫,無論放到哪里,放在什么時候都不會落伍。
“可我們,我們帶的錢恐怕不夠。”
蔡嬤嬤訥訥道,聲音越來越小。
阿大:“……”
他沉默半晌,蹙眉:“給京里去信,一來一回時間太久了……我想辦法去借一借。”
李家總歸是大族,各地姻親故舊都不少。
阿大想了半晌,終于想起家里幾個遠親就在附近,忙帶著李家的令牌‘打饑荒’去。
好球閣內。
“這梨湯不能離火離人,要有溫熱的備著,公主隨時要喝。”
趙暢聽著奶娘在外頭訓丫鬟,不禁一笑,目光穿過帳子,看向窗前的一簇臘梅,目光閃爍不定:“妹妹是不是已經回京了?好期待,不知妹妹是什么性子,又是什么模樣?”
宋氏目光微閃。
性子?模樣?
自然是矯揉造作,暴躁易怒,自卑自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