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一笑,神色輕松得緊,鎮定自若,含笑道:“那怕是幾位要失望了,我可沒什么詩才。”
眾人見她面色如常,眉眼間略帶些散漫,彼此對視一眼,心中到都提起了些許警惕。
誰也不肯信她那沒有詩才的話。
瞧她這神色,一看就是很有自信。
幾個小娘子心里都泛起嘀咕,李成玉卻是很不高興,哼了聲:“穿綠色襖裙的那個是高敏如,她爹是國子監祭酒,咱們家和高家這些年鬧得挺別扭,不過到沒影響到我們這一代,畢竟有宮里的三公主牽連著,也不可能老死不相往來。”
“高敏如,你想比作詩,行啊,不如我們家三娘那是云師特意讓云郡君來請的,你們想和她比作詩,至少也該有里頭那位孫公子的詩才,那才配得上吧,總不能把云師拖出來,和才入太學讀書的小子比一比詩詞文章,真要比,那也不好看。”
李成玉眼睛亮得出奇,帶著一股子興奮,還有點躍躍欲試的感覺。
顧湘失笑:這小丫頭對她到有信心。可惜啊,要真比詩文,她想做文抄公都做不了。
唐詩宋詞她就記得特別經典的那些,且還只是記得名句,不大記得作者朝代等等,這要是寫出來一查,是當下已經有過的,那可熱鬧。
顧湘肯定不可能去作什么詩的。
話雖如此,她面上表現得到是不慌不忙,很是胸有成竹。
周圍幾個小娘子一對視,心下更嘀咕,別看李成玉嘴里說的是拒絕的話,可神態語氣,分明很想她們和那位比上一比。
難道這個外頭來的所謂的村姑,當真很有才學?很會作詩不成?
不得不說,云師頭上的光芒太盛。一眾小娘子都不好不謹慎。而且,她們細看顧湘,只見她一頭烏發如云,連發梢都不見半點枯意,十指纖纖,指甲蓋更是粉嫩粉嫩的,雖不留指甲,這一點不太符合京城貴女們的習慣,可卻修剪得干干凈凈,漂漂亮亮。
還有她那一口貝齒,比在座的所有小娘子更白,更亮。
這一看便是極jing心養出來的,哪里像村姑?
更不要說她言行舉止落落大方,絲毫沒有失禮之處。
聽聞人家進京之后并未回李家去,也沒聽說李家有專門給她請教習教過禮儀,再說,她那種融入習慣的儀態,光憑短時間教導,恐怕也不容易能教得出來。
高敏如略微沉吟了下,雖說賽詩而已,輸了也沒什么,可別的時候也罷,今天這日子卻不行,在今日的春日宴上要真讓人家給襯托得一無是處,那可就不大妙了。
她娘從宮里得的消息,太妃娘娘今日也來了云家,只是她老人家并未露面罷了。
太妃娘娘至此,一為看鳳鳴先生云子瞻,二來便是來見云郡君,另外,據說太妃娘娘也想看看京城的這些貴女們。
和前朝比,當今陛下對后宮女眷十分優容,平日里娘娘們想要吃點什么新鮮的,都能遣心腹宮女出門去買。至于太妃娘娘,但凡和陛下說一聲,自己出宮游玩實在算不上新鮮事。
高敏如也是意外得到的消息,說是太妃娘娘已經決定,今年必須要為安國公擇一門好親事。
安國公雖說現在只是國公,可他最起碼也會被封為郡王。
本朝爵位大部分都不允繼承,哪怕是龍子鳳孫的爵位,也要通過考核才能慢慢去封。可誰大體能被封王還是封侯,眾人大體心里都有數,像安國公這般和官家關系親近,又有能力的,以后最起碼是郡王打底。
高敏如自小就明白,要想一輩子過得都好,夫家就要選好,成親便如第二次投胎一般,這人要是選不好,后半輩子就完了。
她從十二歲那年開始,就把自己有可能嫁的世家公子們記在本子上,列了一個表格,把他們身上能搜集到的信息都給填了出來,仔細給他們都排了位置。
安國公就是排位最高的那一個,當然,也是操作起來最困難的一個。他們高家已經落敗了,她和安國公門第懸殊得很。可也正因為那人是安國公,她心中便存了那么幾分希望。
他是趙瑛,趙玉光,十七歲勾當皇城司,陛下視其為腹心,也唯有這樣的人物,才配她奮力一搏。
高敏如走神的工夫,一眾小娘子打了半晌的眉眼官司,都有些舉棋不定,她們到也不是特別怕輸,可自己挑釁,到輸給人家,給人家揚名的機會,總會有點別扭不痛快也丟臉……
“你,你竟是個使女?真的假的?”
幾個小娘子正嘀咕,不遠處忽傳來一聲驚呼,眾人齊齊轉頭。
“是盧九郎。”
趙琳小聲呼道。
李成玉的臉一下子紅了,不獨是她,在座的有好幾個臉頰飛紅,目光灼灼地看過去,竊竊私語起來。
顧湘不覺一笑,感覺這些小娘子跟后世的追星族似的。
不過像盧九郎,狄雅懷之類的年輕公子,本就算京城的明星人物,不知是多少小娘子的春閨夢里人。
隔著一片游廊,對面好些年輕公子在玩曲水流觴,小娘子們聽了幾句便知,就在剛才,那幾個公子游戲時,負責放酒杯的小廝腳下一趔趄,七個酒杯落了水,還游遠了去。
正好讓一小娘子拾到,有個小郎君戲謔,非要人家作詩,還要寫七首,否則就要喝七杯酒。
這一伙書生都酒興上頭,又好玩鬧,接連起哄,本就是戲謔而已,到也沒大想為難人家,不曾想,那小娘子還真是轉瞬之間,隨口便寫了七首,塞到竹筒里漂流而至,讓這幫小郎君們去看。
這幫人本是沒放在心上,結果展卷一讀,到都驚愣住了。
“危樓枕鳳玉笛傾,笑觀蒼狗問閑云!”
呆了半晌,齊刷刷驚嘆。
“詩作得不錯,最妙的是信手拈來,到比咱們那幾首強出好些去。”
“噗。”
盧九郎卻是一下子笑起來,莞爾道,“人家在逗著你們玩,根本沒認真,不過是隨手一寫。”
“你還笑,小九郎,人家小娘子在調侃你。”
盧葉波,自號閑云居士。
盧九郎卻是絲毫不以為意,目光落在那字上,眸光閃爍,長身而起,一躬到地:“敢問小娘子可是師承趙先生?”
趙素素把酒杯給她們游回去,也不答話,只道:“我家小娘子正等我這盤兔肉,我便先告辭了。”
她一起身,這衣著打扮終于顯出來,正是當下常見的使女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