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側耳閉目聽了半晌,確定外面不是什么危險人物,這才開了門。
門外來的是兩個灰褐色衣衫的小廝,兩人面上都是一片焦急,一見他開門就連忙躬身作揖:“真是打擾貴府了,我家小郎君給貴府添了麻煩,對不住。”
顧湘走過去,盯著那小紅包看了兩眼,提溜起他,拍了拍土,才把人提溜到兩個小廝面前。
“這是你們家的小孩?”
兩個小廝頓時松了口氣,連連對顧湘道謝,又低頭無奈地看著此時到一臉乖巧的小胖墩。
“我的小祖宗哎,娘子給您新請的先生已經等了一整日,您快跟我們倆回去吧,您要是再不回去,我們兩個實沒辦法同郎君和娘子交代!”
這小廝里個高的那個,看見他們小郎君小腿肚就打了個結,有點哆嗦,面上又是焦急,又是無奈,還有一點驚懼,說話也是戰戰兢兢的。
他們家這小郎君在家被郎君給慣壞了,郎君和娘子寵孩子寵得是沒邊沒沿的,尤其是郎君,哪有半點嚴父的模樣,小郎君要摘天上的月亮,估計當爹的也是‘好好好’。
小廝心里嘆氣,心道,想把他們家這小郎君給弄走,他和平哥恐怕是掉兩層皮也不大夠。
長得跟紅包一樣的小胖墩果然不理會他,只扭著頭看著顧湘,臉上,眼睛里,都是無數的小星星光芒閃爍:“您是神仙嗎?”
顧湘指了指門外:“你還不回家?”
小紅包一怔,癟了癟嘴,卻是老老實實地點點頭:“哦。”
就一步三回頭地跟著兩個小廝,慢吞吞地挪動出去,這回再沒上樹爬墻,也不曾四處亂跑,更沒有大聲嚷嚷身邊這小廝是人販子,而是乖乖同小廝回了家。
兩個小廝一路護送家里的小郎君回到家門口,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太陽。
“今兒這太陽,難道真從西邊升起來了?”
小紅包哼了聲,邁著四方步,一路沖到他阿娘身邊去,趴在他阿娘的肩膀上神神秘秘地耳語:“阿娘,我今天見到神仙啦。”
他阿娘:“……”
這小紅包那一肚子‘神仙經’,自有他阿娘去聽,顧湘這頭兒,秋麗她們兩場戲排演完了,卻是齊刷刷坐在石階上,石頭上,還有席地而坐地,看著那燈,那天宮愣愣地出神。
秋麗到有點擔心:“這么高,外頭的行人肯定都看見了,這可不好。”
便是秋麗也知道,提前泄露了情報,新鮮感就大為減弱,這場面雖然每次看都會震撼,可無疑第一看觀看時,最讓人心潮涌動。
顧湘莞爾:“看不見的。”
先不說宅子僻靜,秋麗口中仿佛都要高聳入云的所謂天宮,也不過是二層屋檐處而已。
天宮是畫的,顧湘看道具的介紹,應該是和熱氣球相似的東西,甚至技術含量都沒有多高,別說未來,就是她那個時代,想做出這樣的東西都是輕而易舉。
且要有大家現在看到的效果,必須有視覺角度,還要有熏香煙霧燈光配合,現在在外頭的街面上,最多能隔著樹葉,看到些影影綽綽的影子,連冰山一角都看不完全。
秋麗和櫻桃,并一眾小丫頭們一一都出去瞧過幾次,這才踏實。
不要說那瑰麗的神仙奇景,就連絲竹聲也并不清晰,耳力特別好的,或許才能聽到一星半點。
節目排演了一回,趙素素演完,僵立了許久,忽覺無數靈感涌出來,當即就回屋翻出紙筆,狂作了好幾篇詩詞。
顧湘不太懂那些詩文,但讀過她寫的,也覺暢快淋漓,想必這般有感而發,一氣呵成的作品,至少在情感上的確勝過別的詩作許多。
“看來大家還是很滿意?”
顧湘輕笑,“我費了這么大力氣,花了這么多心思,肯定得出成果才成。”
她這些時日,每天都盯著秋麗幾個小丫頭練習許久,還要把‘極樂宴’附贈的諸多花樣繁多的道具,什么透明的線啊,偽造成天宮模樣的熱氣球啊,還有熏香,名為‘百仙湯’的魚餌等等都分門別類地整理好,一樣一樣地認真教給眾人。
不光是秋麗幾個,還有老狗帶著好些家丁都被拖出來幫忙。
這可是個大工程,二木這孩子還好,平時總被人嫌棄不機靈,可現在顧湘告訴他怎么做,他完成得又快又好,而且完全不去質疑,見到什么離奇的場面也是淡定自若。
與他相比,老狗簡直天天都要‘崩潰’一下。
他不明白為什么魚類碰到他撒下去的,他親眼看著三娘做出來的那道只是拿海鮮熬出來的所謂百仙湯,就能當即立長,小魚變大魚,且魚鱗還變成金燦燦的模樣。
老狗整日懷疑自家小娘子拿師門的仙丹靈藥混到湯里給魚吃了。因此日日都拿古怪的,看敗家子一樣的眼神去看顧湘。
顧湘:“……”
說實話,她也不明白為何會有這樣的效果。
她做的湯里唯一用到她不大明白的東西就是美食點。
時間一日日過去。
顧湘每天都認認真真籌備自己的這‘極樂宴’,一共十六道菜,她已是翻來覆去做了十數次。
半成品和成品通通都進了老狗他們的肚皮。
不過,對于這個試菜的角色,老狗他們一干家丁很是滿意,競爭得還滿激烈,一點都不覺得有吃膩的危機。
老狗很喜歡其中一道甜品‘寒江雪’,是拿乳酪和草莓所做,甜味不大,可他最是喜歡,每次吃腦海中都有巍巍高山白雪浮現,吃過有很長一段時日,只覺一顆心都仿佛被徹底清洗過,諸般煩惱皆消散。
可惜他們人多,不可能一口氣吃上十六道菜,否則還真想試一試三娘口中的完整的奇妙盛宴是個什么滋味。
現在看來,只能等浴佛節那一日了。
不光是老狗他們,就是外頭那些食客也很期待顧廚在準備的新菜。
據傳價格低廉味道絕佳,浴佛節那日便能推出,以至于連每天能買到的肉火燒和缽缽肉越發少起來的怨念,也暫時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