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繪圖第六百五十一章繪圖→:長津村附近這座浮橋,是當初村子還富貴時由村里自家的匠人建成的。
橋頭到橋尾,每隔一段距離便掛了兩盞風雨燈。
這燈是村里最好的銅匠認認真真花了大半年的工夫打造出來的,一共是十六盞,燈火映照間,橋上頗為明亮,但這風雨燈的燈罩很獨特,刻意做了造型,整個燈光只照橋上,人們走在橋上,因不仔細看,便看不見下頭,便免去幾分恐懼,自然安全得多。
但站在橋下,借著河面反光,和周圍山崖峭壁的倒影,竟也有些光在,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
山妮子半坐在岸邊,瑟瑟發抖,這一抬頭,正好入目的便是趙瑛簡直白得發光的臉。
趙瑛衣袂飄飄,發冠上的寶珠似乎生出暈光,宛如仙人一般。
山妮子忽然就覺得,她方大哥又算什么,眼前這人才是真正的世間罕見謫仙人。
臉上刷一下就紅了,山妮子期期艾艾地道:“謝過郎君援手,小女項山山,敢問郎君姓甚名誰?小女愿為奴為婢,以報大恩。”
李生:“……”
趙瑛卻是一點都沒覺意外,還點了點頭,轉身問顧湘:“阿湘可要收個使女?”
顧湘:“……”
趙瑛理所當然地道:“這人既要報恩,像月例銀子都能省了,給口飯讓她活著就成,看著笨手笨腳的,不過力氣到足,做些灑掃的粗活應該沒問題。”
說著,趙瑛想了想,到是并未獨斷專行,反而問山妮子:“你覺得救命之恩要報幾年?十年?我覺得十年也夠了。”
山妮子臉色刷白,愕然看向顧湘。
顧湘也是無語。
趙瑛卻是微微點頭,顯然覺得自己說的是至理名言。
“阿湘,如何?我看你喜歡撿使女用,這個笨了些,不過也是白撿的,用得了就用一用似也無妨?”
顧湘哭笑不得。
都不必她說話,李生就連翻了三個白眼:“公子爺,您要不要看看我們阿湘身邊的粗使使女是什么樣的?她用的小廝是什么樣的?這樣的,配么?”
趙瑛恍然,面上微微有些泛紅:“唔。”
他忽然想起偶爾幾次見到阿湘身邊下人的情形。
那些人似乎個個都是高手,便是隨意一園丁,竟也氣息綿長,下盤穩健,讓人驚艷。wω.㈤八一㈥0.òΜ
更不要說能降服虎豹的小廝。
這么長時間沒見阿湘,到把這些事都給忘了。
雪鷹倏然從山壁上飄然而落,落地無聲,順手拍去自家小娘子肩頭的落葉,平平淡淡地昵了趙瑛一眼。
趙瑛一向自信心極強,從來覺得自己在阿湘這里,向來人見人愛,但這會兒竟也有點心虛,輕咳了聲向后退了一步,默默退到顧湘身后的陰影里去,只略一揚眉,問山妮子:“用不著你報恩,剛才發生了什么,那些人有說什么話?可還記得。”
山妮子怔怔地搖了搖頭,咬住嘴唇,一點交談的興趣都無。
她看著這一幕,也不知自己心里是個什么滋味,就是覺得眼睛酸澀,鼻頭也酸。
只經歷了今天晚上這一幕,躺在棺槨中,聞著那股子讓她這輩子都不敢忘的味道,她到底覺得自己還是成長了些許。
此時雖然難受,連看都不想看顧家小娘子一眼,可她既沒有跳起來怒罵,也沒有嚎啕,更沒有跑走。
只是山妮子仍是忍不住有些憤憤。
她承認,姓顧的小娘子長得還挺好看,可自己也不差,自己不就是輸在了出身上?
若是她爹在,她現在必然也是富貴人家的小娘子,又何至于讓人如此埋汰嫌棄?
山妮子低下頭去,哽咽了聲,心情大為糟糕。
見她不吭聲,顧湘輕笑,也并不多追問,趙瑛也便沒再開口。
雪鷹很自然地接過自家小娘子身上的外披,從袖子里摸出把折扇替她扇風,一邊極簡單地道:“沒看到劉太監,在山里有他們一個據點。”
山妮子登時抖了抖,面露驚恐。
簡單說了兩句,雪鷹順手就在地上把地圖畫出來。
顧湘看了眼,莞爾,接過雪鷹手里的樹枝,掃了一眼就落筆畫出山頭,山道走向,又細細問了雪鷹對方的情形,把他們窩點的結構,崗哨等大體畫好。
“如何?”
她自從學了刺繡和雕刻,這繪畫技能基本上算無師自通,如今炫技一般,畫出一副立體畫。
若不是看起來很小,像是個小人國,恐怕大家都要以為自己等人忽然跨越空間,當真看到了那些情形。
“呼!”
趙瑛吐出口氣,目中熠熠生輝,沖李生頷首,李生就上前認真審視了半晌,從馬背上取下鴿子籠,摸出只黑色的鴿子,寫了張字條纏繞上去,隨手放飛。
李生面上輕松,心里其實有些擔憂。
此次離京是為了手邊的那件案子來的,提前預料到有些風險,也做了充足準備,可現在看,對方的手似乎伸得比他們想的還要長。
趙瑛和李生方方面面都顧及到,京城的文官,邊疆的武將,提前都做了布置,卻忽略掉了江湖,因此頻頻出了些意外,意外雖不大,也不是應付不了,卻著實讓人心煩。
李生想,不知這是否算傲慢?
至少他們皇城司的察子們,心里是瞧不起那些所謂的綠林好漢的。
他也瞧不上。
李生默默上前,不著痕跡地把和山妮子一起滾到河中,如今在岸邊起起伏伏的那個‘東西’拿斗篷裹了,繞到旁邊林子里去安置好。
這東西現在不好讓浮橋上正想辦法下來的那些人細看。
他用的斗篷就是自家公子爺總要拿下來晃的那一條,給他用了,到也省得他蠢蠢欲動。
“走吧。”
趙瑛掃了一眼上面,先伸手把顧湘扶到自己馬上,他也翻身上去,招呼一聲,一行人調頭就走。
山妮子嚇了一跳,面上全是驚恐:“我——”
她一走神,顧湘等人已經走出去好幾步,嚇得她趕緊追。
這會兒上頭浮橋上隱隱傳來陰惻惻的怒吼聲,她心都要跳出來。
“公子,我,我當時醒著的,一路上有聽到他們說話,我記性很好,都記得,帶上我吧。”
山妮子只當這些人當她無用,根本想甩了她,登時把她心里的那點不自在,不舒坦都扔到一邊去。
三月,初春。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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