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法面無表情的臉上,那只正常的眼睛一直在盯著玄塵。
“那天要不是你阻止了風暴雷,雖然他們說是你把他弄瘋了,可能你都不記得我是誰……”
涅凡拉住了試圖走上前的玄塵說。“有大導師設下的禁錮咒文。”他指著石地上圍繞白法旋轉的黑色咒文。
白法抬起頭睜開了另一只正常的眼睛,那只魔眼始終在眼窩里來回轉動的盯著他們。
晶瑩剔透的月魂心在穹頂上發出奪目的光芒。白法安靜的站在月塔大殿中央,他穿著精致的白色長袍,手指交錯的垂在身前,銀發整齊順滑的扎在后面,蒼白的臉上那只魔眼像是從泥漿里伸出來的血色藤蔓一樣盤踞在他的左眼眶里。
“阿多摩耶曾經說過你是監守人里慈悲的半神,還記得那次讀心術后我痛苦不堪,是你不顧違抗命令施法治療的我,是你為我擋住了那把龍骨匕首。永生林里,是你在行刑者的刀下救了我的命。我想……謝謝你所做的一切……我知道你能聽見,你聽到我們進來才睜開了眼睛。”
“注意我們的時間不多,你試著跟他交流,他在這里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玄塵的恐懼感和內心的同情復雜的交織在一起。她問題時發出的聲音一個接著一個孤零零的回蕩在月塔大殿里。
“我記得你,玄塵。”白法平靜的說。
“為什么要救我?”
“你的魔眼是怎么回事?”
玄塵吃了一驚,在她確定這個聲音真的來自白法,她忽然震驚到不知如何繼續下去。
“那天我用讀心術折磨他,是為了窺探他的腦子里到底藏著怎樣的記憶。”
“可你不是說只有阿多摩耶會讀心術嗎?”
“白法,你為什么會進入結界?”
涅凡搖搖晃晃的向后退了兩步,身體靠向后面的一座君王雕像。他皺著眉閉上了眼睛,臉色瞬間變白,皮膚冰冷到像是寒氣驟降凍結了整池湖水,疼痛讓他難以控制的發出幾聲呻吟。
玄塵跑過去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她不明白涅凡到底是怎么了。
“是什么人給你施的黑暗咒石?”白法口吻輕蔑說。
“你說他身體里有咒石?”玄塵驚愕的問。
“我能看見身體里藏起的法力,一個附在咒石上的黑暗符文。”白法譏諷的說。“讓他身體里沉睡的靈魂在折磨中想要掙脫出肉體。一個懦弱的月魂族軀體又怎么能藏得住你最黑暗的靈魂。”
“白法,你知道這是什么?”玄塵緊張到渾身顫抖。
“這樣下去他的靈魂也會被撕裂,變得分崩離析。他會忘記你,他會忘記所有的記憶,那是滅魂咒最后的歸宿。”白法緩慢的說。
就在這時,守衛打開了大門,他們的時間到了。涅凡掙脫開玄塵的手,他像是要迫切的離開這里一樣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月塔大殿。
玄塵跑出大殿時聽見白法在后面說。“玄塵,我需要那件東西。”
白法說話顯然是驚到了守衛,甚至他們投在涅凡身上的奇異目光,又立刻變得更震驚的看向白法。
盤旋的樓梯向下,涅凡步伐不穩的向下走去,很多次玄塵都緊張的低呼了一聲,因為涅凡險些滑下樓梯。
他回房間又喝了一瓶醬紫色的藥水,然后他僵硬的躺在床上開始昏睡。玄塵站在昏暗的房間難過的看著涅凡,只要她想到涅凡可能會把她忘記,玄塵就開始滾落淚滴。
“這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你不會承受滅魂咒的折磨,如果不是我……白法還會在重云巔過著平靜的生活。是我傷害了白法,傷害了你們。”玄塵難過的自責說。
她快要情緒失控了。
玄塵用力的拽開琉璃門,沖到寒冷的露臺上。她蹲在凜冽的露臺上開始哭泣,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換取所有應該承擔的后果,結束她給別人帶來的痛苦,以及她痛苦的和被遺忘的一生。
這時,灰石地上走來一雙腳,玄塵聽到一聲低低的嘆息。涅凡抱起了她,玄塵緊緊閉著濕潤的雙眼。從冷風席卷的露臺穿過琉璃門,涅凡抱著他走進了爐火燃燒的房間里。
她抽泣著,她不敢睜眼睛,不敢看到涅凡那雙會將她遺忘的黑眼睛。
她的身體輕輕落在柔軟的床上,涅凡吻著她的眼睛,吻著她的面頰,他的吻像小雨一樣落在玄塵的臉上,溫柔而又綿長。
最后,那個冰冷的唇落在玄塵的唇上。這讓玄塵感到無比的悔悟,她捧住涅凡的臉熱烈的回應著他的吻。玄塵什么都不想要,她想要的只有涅凡。唇被松開了,玄塵顫抖著睜開眼睛,眼前那雙混濁的眼睛正溫柔的凝視她。
“涅凡,我想和你在一起。”玄塵輕聲說。她又主動的吻了他的冰唇,但是,涅凡沒有任何回應。
“吻我,求你……”玄塵央求說。
涅凡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今天的他似乎有些不一樣。盡管雙目渾濁,可那雙眼睛卻仍然能看到溫和。
“傻女孩,現在就要把你給我嗎?”
“我……”
玄塵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淚光盈盈的希望能永遠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涅凡慢慢的躺倒玄塵身邊,面對面,四目相對。敞開的露臺門卷進冷風,他們在雪狼毯上對望。玄塵能感覺到冰冷,甚至是涅凡呼出的寒冷。
但她很失落,她發現涅凡對她的感情有了些許的變化,他在故意躲避她。
等到他熟睡,玄塵撫摸著他的睡容輕聲說。
“涅凡,你忘記我沒有關系,可是你……不許離開我……”
當玄塵疑惑的看向涅凡時,可怕的事情又發生了。就在涅凡與白法目光對峙的不久之后,他的眼睛再一次出現了混淆的黑色。
涅凡眨著眼睛想要讓視線變得清晰些,但他無法阻止黑色的瞳孔擴散到整只眼睛。
白法平靜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古怪的表情。“我的法力大概連神王都不知道到底有多么強大,我把我的法力從身體里抽離出來封存在一個瓶子里。就連阿多摩耶也感覺不到法力的存在,她只會認為我跟大多數半神的法力一樣虛弱。”
“為什么”玄塵錯愕的問。
厚重的大門在身后發出沉悶的關門聲,玄塵看向眼前這個既熟悉又十分陌生的半神,心里涌出的不僅是對魔眼的懼怕,還有對白法的憐憫。
“我需要那件重要的東西,我知道是你的朋友把他藏起來了。”白法將魔眼轉向涅凡,然后是另一只好眼睛。“你去殺死魔羅的時候就得到了魔晶。”
涅凡抿著嘴,警惕的看著白法。
白法把腦袋輕微的歪向一邊,然后他沒有表情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更加猙獰的笑容。“慢慢等待死亡的滋味很痛苦吧?”他諷刺的問涅凡。
“他是白法嗎?”涅凡問。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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