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悍妃

第四十四章 丟失

安王和福至剛走過九曲橋,便看見香云和香織拿著燈籠,守在那里。

兩名侍女急忙對著安王福了一福,香云求道:

“王爺請過芳華園看看我們娘娘吧,她、她快不行了!”

安王皺眉:“香云,我記得教過你們說話一定要實事求是,勿言過其實,否則重責不貸!”

香云忙跪了下去:“我們娘娘她、她身上燙得很厲害!”

安王靜默了一會,說道:“去看看她吧——回去記得教導你們院里人:側妃就是側妃,不要一統稱呼我們娘娘,你們哪一位娘娘?你們都是王府的奴婢,王妃不是你們娘娘嗎?如今不同以往,有了王妃,怎么說也是王府后院至尊,雖說你們都是我從青州帶來的,看著十分親切,但若是做得過份了,被她抓一個正著,我也保不得你們!”

安王走得很快,香云和香織呆了一呆,險些兒跟不上。

芳華院,林側妃躺靠在床上,面色稍微回緩了些,她慢慢地啜飲著香茗用銀匙喂入她口中的蛋花甜酒,靜靜等待安王的到來。

她知道他會來,平日有個傷風咳嗽,他都會早晚來看看,這次暈倒了,怎么舍得不來!

遣香云和香織拿了燈籠去迎候著,這會也該到了嗎?

沒有聽到傳報,悄無聲息地,安王一捺帳幔,出現在房內。

林側妃嘴里還含了一口甜酒,眼睛瞬間放出異彩,忙擺手示意香茗不吃了,讓她出去,自己掀了薄被要起來。

安王卻沒有像她意料中那樣上前去按住她不讓下床,而是坐到正對床鋪的圓桌子旁,淡淡說了聲:

“嫻兒身子不好,不必起來了。”

林側妃楞了一下,還是慢慢下床,慢慢走到桌子旁邊,伸出戴了碧綠翡翠玉鐲子的纖纖玉手,拿起桌上一把描金白玉茶壺斟了一杯熱茶,雙手遞給安王。

安王也不言語,伸手去接茶杯,他才留意到林側妃的手確實算得上“纖纖玉手”,手指細瘦,似乎僅剩了一層皮包裹著骨頭,手背手心蒼白毫無血色,青紫色的脈絡紋路清晰可見,與方才芷蘅院里給他遞茶的那雙豐潤柔膩的手相差太遠。

安王并不渴,將茶杯放在桌上,嘆口氣說道:“坐吧!嫻兒以后多注意保養身子,馬太醫給你開的那些慈補方子交待侍女們煎好,按時服用,藥引子我讓福至尋得齊全了,以前太子殿下送了許多貴重藥材,其中就有……我希望你能恢復到從前初見時那般健康!”

林側妃半垂眼簾:“嫻兒這般病歪歪的樣子,王爺不喜歡看了!”

安王笑笑:“誰喜歡看一個病歪歪的人?若是我總如此,你也不想看到吧!”

林側妃含了淚,嘟著嘴說道:“嫻兒又不是沒見過王爺病痛的時候,無論王爺是什么樣子,嫻兒都是喜歡的——王爺現在是好了,若是一輩子病著,嫻兒也甘心一輩子守護在您身邊!”

安王默然,嫻兒說的是實情,他以前受了瘟障之氣,得了難治的瘟病,是嫻兒衣不解帶護理,不辭辛苦走街串巷尋了偏方醫治好他,上次受重傷,被秘密連夜送回青州,貼身侍從福至被沖散,不知蹤影,還是作為側妃的嫻兒,全心全力日夜陪護,事事親為,從喂食喂藥換藥到擦洗,傷痛中他動彈不得,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經她這雙手撫摸過,這一份恩情他是記著的,也自然而然地與她更加親近,他從不懷疑嫻兒對他的忠誠和真情。

安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我記著你的好,你若總病著我自然也會守護著,只是既然有法子,總要千方百計爭取治好吧?你健壯安康,好好兒的,我心里也歡喜啊!”

林側妃抿嘴笑了:“王爺放心,嫻兒會好起來的!”

想了想,又說道:“今夜的事……”

安王擺擺斷她:“今夜的我已和王妃說清楚了,不再提起,那些湯藥從此后不要再送……王妃飲食自有專人管,她芷蘅院的事,你不用過問,我已吩咐阮媽媽聽候她的差遣,你只管養好身子,好好過你的日子就行。她很年輕,很好說話,只要不越了禮,她會善待你的!”

安王沒說另一番話,他其實不知道芳華院天天送藥給王妃喝,他只說過隔三五天給她喝一次,那藥畢竟是傷人的,而且今夜林側妃還加大了劑量,還好是賞畫喝了,若是王妃喝,又沒及時找到太醫,豈不是要出事?

作為宰相女,安王妃,她的性命固然不能傷害,而作為他名份上的妻室,他也不能讓她因此喪命!

他心里有那么點不高興,生長在皇宮內苑,看慣宮妃爭斗,今晚的事怎會讓他沒有想法?林側妃跟了他三年,兩年為側妃,其純良賢淑是無可置疑的,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這藥原是他要給王妃喝,他就當做是林側妃沒有聽清他的意思,以至于天天給王妃喝藥。

“王爺,王妃她拘了李媽媽!”林側妃可憐兮兮地說。

倒忘記嫻兒身邊還有一個李媽媽,那個老奴才!

或許是她存了不良之心,天天提醒側妃送藥也未可知,嫻兒這樣的冰雪女子不可能有害人的想法!

“李媽媽嗎?我明日教人替你找回來吧。”

安王說著站起身:“都快天亮了,鬧了一夜,嫻兒好好睡一覺吧!”

林側妃也趕快站起來,伸手要為他解衣:“王爺累了一夜,讓嫻兒服侍您歇了吧!”

安王輕輕握了她的手,送回她身側:“我還有事,這就回去收拾一下,天亮出城,你睡吧!”

說完轉身,就像來時一樣,帳幔一晃,人就消失掉了。

林側妃撫著剛剛被安王握過的手,慢慢坐回繡墩上,細細想著安王方才說的話,怎么有點不一樣了?到底哪里不一樣?他說起王妃時的口氣,他以前總以不屑的口氣提起她,可剛才他說:她很年輕,很好說話,只要不越了禮,她會善待你的!

分明是一種家人相護的口氣!

林側妃只覺得頭又暈了,有一層細汗冒了出來。

她是知道安王的,他要保護誰,憐惜誰,那是絕不含糊。當年林側妃初入王府,安王身邊也有親近的貼身侍女,安王對她們同樣愛護,她一個一個地弄走她們,以年紀漸長,該嫁人的理由,安王自然不反對,還送給她們豐厚富足的嫁妝。就是香云等幾個丫頭,因為是她的侍女,也得安王另眼相看,這些她都不用顧慮。可要是安王對王妃動了愛護之心,那就不得了了,那畢竟是他原配的正室!他說了那女子品質不是很好,他并不愛她,不在意的,可為什么……為什么經過這一夜反而對她好起來?

天色漸明,德輝院里,福至和安王還在到處翻找,那一束該死的梅花同心絡就是找不著!

荊風來催行,問明原由,也跟著找,還是找不著。

福至呆站了一會,忽然一拍腦門:“想起來了!那串梅花同心絡王爺陪王妃去相府回門那天系了一次,晚上回來沐浴更衣,就一直不系了,放在衣柜掛件屜內,昨天王爺穿那件衣裳我瞅著還是這梅花同心絡好配便給系在腰帶上了,后來,后來昨晚又換了夜行服出去,我解了那同心絡拿在手上,匆匆忙忙間連同兩錠銀子塞進您腰間系的夜行包里了,夜行包呢?”

安王楞住了:“夜行包?我回來也是你服侍沐浴更衣,你問我,我問誰去?”

福至張著嘴:“我的王爺,我只脫得你身上的夜行衣,沒見夜行包!”

荊風說:“難道是弄掉了?我的倒在!”

兩人忽地同時交換了個眼神:慶王府里那道閃光!顯然是那個與他們同時潛入慶王府的江湖人撿去了,他在花架子后面閑得無聊,翻了一下那個夜行包,檢看玉佩時不小心被星光照耀,閃出一道光亮。

安王一揮手:“不找了!看看我的那些玉佩有什么奇巧些的賠了她吧!”

福至笑道:“王爺的物件都不是小巧玲瓏適合女子佩戴的,且大多是皇上太子爺贈送——您只說掉了不就結了?夫妻間有什么賠不賠的!”

安王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你不懂!”

轉身從床頭柜里掏出一個烏紫色雕花細密,周身散發著溫潤微光的烏木小匣子,打開,里面卻是幾樣女人的首飾,或精美奇巧,或古香雅致,他面帶神往之色,唇邊浮起一絲溫柔的笑意,一樣一樣拿在手上看過,又不舍地放進盒子里,蓋上,想一想又打開,如此反復三次才下定決心般拿了其中一對通體瑩白的蝴蝶玉佩,收進袖籠,再把小匣子親自收藏好,這才起身出去。

福至和荊風在旁默默看著,又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