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平西王暫時沒有子嗣,又怎么能保證他以后不會有?平西王正值壯年,想要子嗣還不容易?可惜先帝已經作古,想管也管不到了。”
白楓唇角露出一抹嘲笑,不知該嘲笑中山王府,還是該嘲笑先帝。
白楓的內心如被什么深深撞擊:眼前的女子,她說是先帝選擇了平西王,是被蒙騙之后的選擇,還是主動的選擇?
魏如畫看了白楓一眼,見對方已經完全沉浸在她的陳述里,滿含期待吐出三個字:“說下去。”
魏如畫也似是看見白楓平靜外表下波濤洶涌的內心。
她沒有等他開口,就繼續說下去:“平西王膝下只有一女,就是如今大周唯一的公主——端敏公主,而中山王膝下卻有一子,就是你——世子白楓!”
“或許中山王到死都認為,他失敗,是因為平西王和左右宰相沆瀣一氣,蒙騙先帝,想先帝坐鎮江山幾十載,又豈是昏聵之君?難道他就沒有自己的計較?”
聽著少年郎強裝鎮定的遮掩之詞,魏如畫心下輕笑一聲。
她說道:“中山王妃出身名門,父親是開國大將的后人,母親是前朝大儒之后,卻委身中山王當了填房,足見中山王魅力十足,用王妃自己的話來說,也是她夠意思。只可惜王妃的兒女情長卻不是兩情長久,而是見異思遷……”
“你胡說!”白楓失控吼道。
任何一個人都忍受不了別人公然詆毀自己的母親。
看著滿臉漲紅、眼睛噴火的少年郎,魏如畫后退一步,唇角露出笑意,說道:“你不是說你不是中山王世子白楓嗎?那你為何如此激動?”
白楓喘著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王妃已是逝者,魏姑娘這般詆毀一個已故之人,就不怕她在天有靈……”
“真沒想到南風館一個小倌竟也如此有正義感,竟為中山王妃打抱不平。要知道一個豪門權貴,什么時候輪得到底層的螻蟻來心疼了?況且……”
魏如畫語氣一頓,“你既然承歡于平西王世子,與那中山王府應該勢不兩立才對,你還敢說你不是白楓?”
白楓內心如被千萬把刀子割扯,面上卻維持著一絲驕傲:“你心中早已認定我是,又何必逼我承認呢?我認與不認,是與不是,你心中不都已經認定了嗎?魏姑娘,我雖與你不熟,但今日初見,我對于你也有了自己的認定。”
“哦?”魏如畫尾音上揚,玩味笑道,“說說看。”
“即便令兄魏大將軍參與了半年前那場抄家,手上沾滿中山王府數百條人命的鮮血,你——一個閨閣女子,又如何知曉中山王府的事,不過是道聽途說,就在這里大發闕詞,所以你就是個自以為是的蠢貨!”
斯文如白楓都開始罵人了,可見他內心的憤怒。
然而,魏如畫卻沒有生氣,面上依然平靜無波。
“世子爺先別忙著下定論啊,且看看我接下來要說的,是不是道聽途說,是不是大發闕詞。”
“你還要放什么屁?”白楓橫眉冷對,不管眼前的少女要說什么,總之都不可能是什么好話。
但魏如畫接下來的話卻讓白楓驚跳起來,只聽她云淡風輕說道:“誰說中山王妃已經死了?中山王妃并沒有死,只不過她被終身囚禁,囚禁的地方只有先帝知道。”
當年中山王妃與中山王最得力的手下暗通款曲,并炮制了毒害外國使臣的大案,先帝為了全中山王的面子壓下此事,才沒有成為轟炸性的全國大八卦。
中山王府對外稱中山王妃得急癥去世,實際上是被先帝囚禁在某處。
先帝考慮中山王為新帝人選的時候,左右宰相也提過王妃的事故,指控中山王治家不嚴,用人不清,委實不能擔當大任。
中山王在先帝心中又失去了一個砝碼。
白楓作為中山王和王妃唯一的兒子,對此事知道得并不全面。
雖然王妃毒害外國使臣的動機與自己的寶貝兒子有關,但其中細節,卻不可能叫自己的兒子知道,畢竟多少齷齪多少骯臟。
但王妃沒死,這件事,白楓卻是知道的。
因為母親被先帝囚禁,才得以躲過那場滅門屠戮。
只是,眼前的少女她是如何知道的?
先帝的秘密,就算是新帝,也不可能告訴,更何況是新帝身邊的近臣。
魏榮不可能知道的事,魏如畫是如何知道的?
“你是誰?”
魏如畫看見少年郎經過一系列的掙扎與困惑之后已經恢復了平靜,冷冷問了她三個字。
少年郎的眼底燃起了仇恨的火焰,血紅的目光與潔凈的白衣形成鮮明的對比。
魏如畫伸手輕撫少年郎的眉目,冰冷的指尖觸過肌膚,白楓心底涌起一股莫可名狀的感覺。
只聽她用一種滄桑悲涼的語調說道:“中山王府滅門,儲位之爭是一只推手,另一只推手卻是你母親中山王妃。”
聽著少女的反問,白楓一怔。
難道先帝是確認了平西王此生再不可能有子嗣,才讓他坐上這新帝寶座的嗎?
只是平西王絕育,是先帝暗中動了手腳,還是平西王為了博得先帝的好感主動為之,就不得而知了。
不論是哪一種,都代表了欲望的骯臟,然而中山王府卻是無辜的啊!
在這一場權力的角逐里,中山王府是被動卷入,最終還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中山王府到底有什么錯,要承受這樣的代價?
“你都能想到這一層,英明如先帝,會想不到嗎?”
白楓一顫:一個有兒子的皇帝,怎么敢確保他不把皇位傳給自己的親兒子?所以這是中山王府在奪儲之爭里落敗的原因?
白楓臉色沉沉,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又要說出什么駭人聽聞的真相來。
“我雖不是中山王家里的世子白楓,但我也很樂意聽聽這些豪門八卦,改日等我回到小倌館,也好與我的姐妹們說道說道,就當做是茶余飯后的消遣談資,也不錯。”
魏如畫點點頭,卻神色凝肅:“即便有先皇遺旨,約定新帝卸任后由皇孫繼位,可新帝若生出異心,勢必經營自己的勢力,屆時先帝已經薨逝,皇孫僅靠一道遺旨,如何能敵?”
“自然敵不過。”白楓聲音與他的神色一樣清冷。
魏如畫接著說道:“先帝年老,皇子殘疾,皇孫雖年幼,卻有長大之日。好比一棵樹苗,假以時日,終要長成參天大樹!可是既然要選擇新帝,江山如何才能在一二十載之后依然回到皇孫手中,回歸正統?”
“先帝若不放心,為何不擬一道圣旨,與新帝約法三章?”白楓忍不住接口。
“所以選擇一個不會有異心的新帝,既能在先帝駕崩后做好大周江山的掌舵人,又能在皇孫長大后心甘情愿交還政權,是先帝的責任。先帝,選擇了平西王。”
魏如畫說完,平靜看著白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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