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兒看到紅衣的車子時還奇怪是誰竟然敢動用太太的車子,沒想到看到紅衣從車上走了下來,忙上前見禮:“太太大好了?!小的一直擔足了心,只是不便去請安,可把小的急得不輕。”
紅衣笑道:“已經大好了。”
硯兒又行了一禮笑道:“恭喜太太了!小的終于可以放心了!太太您不知道,你生病的這些日子,我們外院的小廝們也如同沒有了主心骨呢。”
布兒卻嗔他道:“說的好聽,怎么不見你來呢?我看你氣色很好的樣子,也不見你有過著急的樣兒啊。”
硯兒還是一樣笑著:“姐姐不知道,我是心里面急啊。太太這邊請,老爺正在屋里呢。正巧現在屋里沒有人。”
紅衣笑了笑,就抬腳向書房走了過去。布兒幾個沖硯兒做了一個鬼臉也跟了上去。
紅衣敲了敲門就推門進去了,貴祺正坐在書桌后的太師椅上看書呢。
“見過老爺。”紅衣如同往日一樣施了禮。
貴祺見了紅衣愣了好一會兒,紅衣見他沒有反應,就自行起身坐在了筆兒搬過來的椅子上。筆兒親自與紅衣奉了茶后就站在了一旁不再言語,他當然知道現在這對夫妻不太對勁兒。
貴祺本來想今天晚上去找紅衣的,想警告她要安份一點!不要以為耍了這些手段,他就會順了她的意思!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紅衣會來找他!而且讓貴祺更加震驚的是紅衣瘦了很多,氣色看上去也不好,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樣子,這決不是裝出來了的——原來紅衣真的是病了,而且是真得差點病死!貴祺現在心里的氣都不知道跑那兒去了,他看著紅衣坐下來后喃喃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紅衣頭上的花顫顫的,映得她的臉更是蒼白嬌小。看著現在弱不勝衣的紅衣,貴祺瞬間心頭轉過了無數的滋味,卻每一種都與其它混在了一起,根本品不出倒底是什么滋味了。問問紅衣的身體怎么樣了?現在問好像有些太晚了吧?問問紅衣好不好?是不是有些諷刺呢?問問紅衣來有什么事兒?是不是顯得太疏遠了呢?貴祺想得汗都要出來了,都沒有想到一句能說的話。最后,他只是喃喃的說道:“你來了。”
紅衣笑了,極淡極淡的笑——她想起了貴祺剛回來時說的話:我回來了。原來她們夫婦之間只有這一句話可說了呢。
紅衣收了收心思淡然道:“來了。”然后又加了一句:“來看看老爺。”
貴祺的臉有些微紅,一時間就沒有了話兒。
紅衣揮了揮手讓布兒等丫頭們都出去了,又看了筆兒一眼,筆兒也帶著屋里的小廝們出去了。主子的話有時還是少聽些好,筆兒很早以前就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他只是對著貴祺和紅衣各行了一禮,然后看到貴祺沒有什么反應,就帶著人出去了,還順便把門關上了。
紅衣等屋里只剩他們夫婦了,門也關上了,才靜靜的說道:“妾身有些話要與老爺說。”
貴祺有些茫然的看著紅衣道:“喔,說吧。”貴祺感覺紅衣今天說話有些古怪,這么許多年來,這還是紅衣第一次自稱為妾身。
紅衣平靜的看著貴祺,平靜的說著話,但是貴祺感覺紅衣好似根本沒有看他一樣:“老爺,我們成婚也有七八年了吧?這七八年來不知道老爺可曾覺得紅衣犯下過大錯?”
貴祺道:“夫人這是哪里話,這些年來夫人做得很好,一直都很好。”
紅衣聽了淡淡一笑:“既然這樣,那妾身想問一句,妾身可有對不住老爺的地方?”
貴祺咳了一聲,沒有說話。紅衣也不理他,徑直說道:“妾身自覺并無對不起老爺的地方。現今老爺似乎在怪罪妾身,還請老爺明言,妾身也好改過?!”紅衣當然要問上一問,不能再這樣縱容貴祺了。
貴祺臉色立時有些難看了:“夫人原來是為了問老爺的罪來的?”
“不敢。只是想問清楚妾身倒底錯在了何處?!妾身知道了以后才不會再犯而冒犯了老爺。”紅衣一句也不讓。這樣咄咄逼人的紅衣貴祺沒有見過,突然之間竟覺得有些招架不住。
“夫人既然問了,那我就與你分說分說!你進了一次宮,”貴祺說了一兩句后,心中怒氣就又升了上來:“就有了許多的人過府來瞧你是什么意思?對老爺施加壓力嗎?!”
紅衣不同于貴祺的暴燥,不急不怒、淡淡的道:“老爺這話是什么意思妾身倒不明白了!老爺前些日子受傷時府里也來了許多的人探望呢,妾身倒沒有覺得有什么壓力。”
貴祺聽到這里,這些日子以來的火氣都涌了上來,“啪”一聲把手中的書重重摔在桌子上:“你也不用這樣狡辯!你以為依靠著你那做貴妃的姐姐,就想在府里為尊了?那些人不是你那貴妃姐姐弄來的?你做為一個妻子這樣敗壞為夫的名聲也是你的賢良?!”
紅衣看著貴祺發作,一言不發,等他發作的差不多了才說:“我并沒有依靠姐姐什么。來探望我的人都是一些知交好友,和一些與各王府交情不錯的人——老爺應該理解這些人的動機的。至于老爺的名聲那確不是我敗壞的,還請老爺收回這句話。”
貴祺聽了氣得又拍了一下桌子,紅衣卻站了起來,走到他的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說道:“老爺的名聲就是敗壞了,也與妾身無關!平妻是您未奉圣旨娶的;沒有扶正就讓府里的人以妻禮相待也是老爺您的吩咐;孩子們的中毒也是您一句無心之過就罷了的;香姨娘獨自開院理事也是老爺許了,又再三催妾身辦的;妾身病了以后老爺您事忙不曾去瞧過妾身,妾身也不曾有過怨言!這些外面傳來傳去的話哪件與妾身有關?哪件是妾身所為?!”
貴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看著眼前平靜的妻子卻感覺到一種憤怒,一種沖天的憤怒。他好一會兒才找到了一句反駁的話:“這些話是怎么傳起來的?府里的事兒外面的人如何得知的?還不是你那個貴妃姐姐做得好事!”
紅衣實在忍不住火氣了,“啪”的一聲也拍了桌子:“老爺慎言!老爺幾次三番的提到貴妃娘娘,如果這些話傳到了皇上耳里,那也是一條大不敬的罪狀!”紅衣從剛才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著貴祺對姐姐的侮辱,但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侮了她、欺了她也就罷了,為什么還要牽上姐姐呢?!這男人讓她忍無可忍,終于爆發了一次。
貴祺氣得直哆嗦,這個女人居然敢對他拍桌子,他想也不想,站起身舉起手掌就打了過去。這一掌是貴祺是盛怒之下揮出的,揮得幅度又大再加上紅衣大病初愈,身子本來就弱,這一掌重重的打在了紅衣的臉上,帶著她噔噔后退了兩步重重得摔在了地上,頭就這樣磕在了椅子上,血立刻順著臉就流了下來。紅衣痛得抽了一口氣,卻并沒有哭也沒有喊,只對著門外騷動的布兒等人喝道:“別進來,我與老爺的話還沒有說完呢。”然后看著自己滿手的血,又看了看貴祺,然后又看了看手上的血,居然輕笑了一聲。
笑完了,紅衣用手帕開始擦血,卻怎么也擦不下去,血一直不停的淌下來,紅衣干脆用衣袖捂住了頭,就這樣站起來看著貴祺平靜的道:“老爺可出氣了?要不要再打一下?這邊的臉還沒有打呢。我記得聽過一句話是:有人打了你的左臉,你要把右臉遞上去。好像就是這個意思吧,老爺還要不要打了?”
貴祺一直看著紅衣擦血,喊話,起身,他只感覺自己渾身抖得厲害,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想過去扶住紅衣,但是紅衣的眼神讓他動也不敢動——那眼神不驚不怒亦無悲無恨,平靜的讓他心里頭發寒!平靜的讓他從心里往外蔓延著一種恐懼!他抖得只能一手抓住椅子背,一手扶著桌子才能站住。
紅衣看貴祺沒有反應,就又淡淡一笑道:“看來老爺是出完了氣了。那妾身就把今兒來要對老爺說的話說完吧。老爺還記得您答應過妾身:您不相信妾身時會放妾身離開;你怨恨妾身時也會放妾身離開。那么請老爺好好想一想,可否放妾身離開呢?老爺如果不放妾身離開的話,那以后也不要再來問妾身什么了,無論府里發生了什么事兒都與妾身無干!”說完,紅衣看都不看貴祺一眼,轉身推門出去了。
貴祺立刻就聽到門外一片驚呼哭喊聲響起。如果說紅衣來時還對貴祺存有一絲夫妻情份的話,那么在貴祺那一掌打下來時,貴祺對于紅衣來說就成功晉級成為一個路人甲了。紅衣站在門口,一陣眩昏的感覺涌上來,她扶住了門框才穩了下來,一時間也就沒能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