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成宮,鶴鳴峰。
權十方在后山的小樓里轉了一圈,失望地走了出來。
客廳的桌幾上還有半杯未喝完的茶,二樓的梳妝臺上放著一把精致的桃木梳。梳齒上夾著幾枚青絲。
他識得頭發上的氣息。寧小閑喜歡用玫瑰花露浣發,同行數日,他早就聞慣了這種香味。
他沉吟了一會兒,將梳子收進了儲物袋。
傳承大典上發生變故之后,他曾提心吊膽地到玉笏峰腳下查看,惟恐發現她被巨巖擊落。亂石流突然爆發時,他站在師父身后,離她實在太遠太遠,護之不及。
被巨巖砸死砸傷的散修很多,幸好他并沒有在那一灘灘血跡中找到寧小閑。不過,她也不在這座小樓里,此時整個廣成宮已經封閉,她能去哪兒呢?
他若有所思地走出小樓,迎面遇上了一個紅色的身影。
汨羅面上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神情:“她果然不在這里?”
權十方皺眉道:“她能去哪兒?”
“你心里豈非早就清楚?”汨羅挑了挑眉,“她不在這兒,自然是已經離開了廣成宮。”
權十方沉默不語。
“廣成宮的封山大陣開啟得很快。她若能離開,必定是提前走了。”汨羅嘴角一勾,瞇著眼道,“想不到她一個小姑娘,比你,比我,甚至比白掌門都更早看出那白虎不過是個幻象。你的心上人,可真是不簡單哪。”
對他的評價。權十方不置可否,輕聲道:“此乃是非之地,她出去了最好。”
汨羅斜睨他一眼。轉移了話題:“我得到消息,白虎已經逃了出去。依你之見,廣成宮此次封山可抓得到那無影之妖?”
權十方仍是淡淡道:“我不愿妄議他人宗派之事。”
“一旦無影之妖逃了出去,那就不是廣成宮宗派之事了,而是天下之事。”汨羅輕聲嘆了口氣,“我總覺得,以那無影妖怪之能。總不該逃不出去。廣成宮若能將他留在這里,必然是他有所圖謀。只不過,那與我等無關。”
“對了。”他眼珠子轉了轉。“打傷寧小閑的就是天嵐別院的人。他們明明也來觀禮了,可是今日南宮掌門急尋天嵐別院的賓客時,卻又尋不到。你猜,這是為什么?”
權十方嚯然轉向他:“汨羅公子。你怎么知道天嵐別院的人來觀禮了。你親眼看到過他們?”
喲,這小子,不賴啊。汨羅笑吟吟道:“我猜的。天色不早,我先告辭了。”甩了甩大袖,馭器而去。
等他走后,權十方的臉色卻是陰沉了下來。這只狐妖在暗示什么?天嵐別院的修士失蹤,與寧姑娘有關嗎?還是說,她與無影之妖有關聯?他記得。寧小閑被天嵐別院追緝的理由,是對方認為她偷走了護山大陣里的無影玉璧。在那之后。天嵐別院的秘寶也失蹤了。
等一下,秘寶!他心頭一動。
廣成宮差人去天嵐別院所借的分光鏡,該不會就是這件失蹤的秘寶吧?若真如此,廣成宮這十日封山可就是徒勞無用功。世上哪有這般巧的事,秘寶恰好在玉笏峰塌、無影妖出之前失蹤。
權十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能想到的,這狡猾的狐妖肯定早就想到了。他為什么特地提醒自己,是想令自己對寧姑娘心生罅隙么?那么以此推斷,難道汨羅對寧姑娘也……?
他心中頓感煩躁,不自覺踱了兩步才離開了鶴鳴峰。
可無論是權十方還是汨羅,都選擇性地遺忘了寧小閑在這起事件中所起到的作用,也沒人去告訴廣成宮,天嵐別院秘寶已經失蹤之事。
所以四天之后,當派往天嵐別院的特使兩手空空回來時,所有人都知道,這無影之妖怕是不好抓了。
寧小閑走出神魔獄的時候,白虎已經泡好了澡。他仍是人形,裸露出來的雙臂和臉上還沾著水珠,西下的夕陽給他健美的身軀更添上了一層暖暖的色調,像涂了橄欖油一般。
即使她心事重重,也不得不承認,這只老虎的人形身材太好,好得若西方的阿波羅神。
白虎見她盯著自己看,大喜,臉龐斜向上傾了三十度角,以確保她能看到自己完美如浮雕的側面。“小姑娘,論身材、論樣貌、論床榻上的功夫,我可不比那條蛇差,不如跟了我吧?”
她眨了眨眼:“還能這樣?”長天對她表現出來的獨占欲,已經夠明顯了吧?
“咦,他沒跟你說過么?”白虎笑嘻嘻地,“妖族的規矩就是這樣,哪怕你和他好上了,但只要我能令你心動,你就可以來找我,他攔不了你。”
妖怪們的人生觀果然都是豪放的!她傳音問長天:“真有此事?”
長天重重哼了一聲:“這渾蛋!莫要聽他的。”
他不否認,那就是真有此事嘍。
白虎一個勁兒地追問她:“你問過他了吧,我沒說謊吧?你意下如何?”
她毫不客氣地朝天翻了個白眼:“我謝謝你啊。論身材、論樣貌、論……那個功夫,你都沒能比他強,我為什么要跟了你啊?”
白虎將雙手放在腦后,嘴里叼著一根青草:“他和那個陰九幽,心眼兒一個賽一個多。你跟著他,日后定要累個半死,不如和我一起逍遙天地之間那般大自在。”
他這是公然當著長天的面挖墻角,用心險惡呀。寧小閑輕哼了一聲道:“請君入獄罷,我要啟程了。或者你要自己飛?”她從小寄養在舅舅家里,和兩個小表弟一起吃飯,深刻明白一個道理:饃饃都是搶著吃才香。白虎之所以對她表現出感興趣的模樣,是因為這妖怪天生就有惡趣味,也因為她正是他和長天之間的那個香饃饃。
看來,這兩人自上古之時就是相互爭慣了的。
“載我一程吧。”白虎聳聳肩,貌似沒有半點心機地任她帶進了神魔獄。隨后她召喚七仔回來。
南宮真渡劫之日將至,她有心從旁觀摩。本來此時她應該幸福地留在廣成宮聽大能們講道的,可惜她身在野地,錯過了這么棒的福利,所以不可以連觀劫都錯過。若是運氣好,早晚有一日她也要渡劫,現在得先見識一下別人的劫數。
只剩下一天半左右時間,恰好能在最近的城市跑一趟來回,滿足白虎的心愿。
“人族雖然卑微又目光短淺,但從來不會虧待自己。”白虎笑嘻嘻道。他離開人間太久,已經等不及要享受滾滾紅塵的熏陶了。
多虧她家長天沒有這么花心。嗯,到了地方就趕緊把這老虎丟出去吧,免得帶壞她家長天。
奇怪的是,她呼喚了七仔好幾次,這家伙都沒有飛回來。
重明鳥與她立過心盟血誓,斷不可能背主。果然過了一會兒,七仔才從數百丈外的一處草叢里鉆了出來,看它躡手躡腳的模樣,不像鳥類,反倒像只正要偷雞的黃鼠狼。
她奇道:“怎地了?”
七仔吞吞吐吐道:“那里有兩個人類。”
“你沒見過人?”這荒郊野地突然出現兩個人確實有點兒奇怪,不過修士都是高飛來去的主兒,何處不可降落?
“見過,可是沒見過這樣的。那兩人疊在一起了。”
“疊……”是她的心思太邪惡了么,為什么經過純潔的七仔一形容,她腦海中的畫面就不純潔了呢?
要不要去看看呢?她心里想著,不知不覺說了出來。
“要!”胸前的魔眼傳來兩記異口同聲的回答,倒將她嚇了一跳。
神魔獄里,白虎和窮奇相視一笑,都有找到了知音的感覺。長天面色淡然,倒是不置可否。
她其實也想去看看的。那么,這是三比一,好奇占了上風?
若論匿蹤遁形的功夫,七仔比她可是差遠了。她潛過去的時候還保持著身姿的優美,雙足踏在草葉上時,全身重量輕得像一滴露水,甚至不能令這草葉彎折。
數百丈距離一閃即過。這里的草有一人多高,若不從上面飛過,誰也發現不了這里面藏有人呢。為了防止里面的人發現,她運起斂息術,將自己的形蹤和氣味全部隱去。若有修士用神識掃瞄,也只會認為她是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罷了。
正想將魔眼搶來看熱鬧的白虎咦了一聲道:“你倒是將這丫頭教得很好啊。這斂息術,她學得十分到家,即使我在外頭也不一定發現得了她。”
這是極高的評價了,長天卻苦笑了一聲沒回話。寧小閑別的功夫都不如斂息術和縮地成寸這兩門本事學得到家,大概這丫頭天生就是逃跑和偷聽墻角的料子吧?
她悄悄走近了事發現場,撩起草葉一看。
果然,果然有一對男女正滾在了一起!
兩人都穿著同一宗派的服飾,年齡也都在二十多歲,看起來是同門師兄妹。男子壓在女子身上又親又舐,上下其手,女子的衣服都被他脫下去了一大半,連肚兜都被扯到一邊,露出了晶瑩豐滿的酥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