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她近身服侍這么個家伙,光是想想都不寒而栗啊!
這事兒就發生在朝云宗駐地內,被他徒兒剁了一條膀子的還是前來相助的隱流丹師,雙方別說無怨無仇,甚至丹師還是過來幫忙的,這一劍性質極其惡劣,朝云宗以“理”立派,既然驚動了掌門,想來茗若多半還是要受罰的。最重要的是,朝云宗可是個修真仙派,其內部關系本就是錯綜復雜,絕不可能像隱流這樣成為長天的一言堂,觀霞峰峰主望著地上的徒兒緊皺眉頭,雖然惱恨她給自己惹了這么棘手的麻煩,卻也不甘心將她就這樣交給隱流。
像朝云宗這樣的名門大派自有傲氣,自己的徒兒惹了禍事也是自己懲戒,什么時候輪得到外人插手了?
這就像娃娃在外頭闖了禍,爸媽或許會抓他來一頓竹板子炒肉絲,但若有外人碰自己家的娃一根手指試試?
先莫說這徒弟是自六歲起就跟在自己身邊,平素很得他歡心,只這么把她往外一推,自己身為師尊卻不擔責任,隨隨便便把弟子往外丟出去頂罪的名聲就會傳來,此后在派中的威望就要一降千里了。
茗若在他手下習道已久,對這師父的脾氣多少有些了解,此刻見他面色陰晴不定,就知道他真在考慮將自己送去平息隱流怒火之事,不由得連連磕頭道:“師尊救我,師尊饒了我罷!”雖說朝云宗現在和隱流是盟友,可是大軍之中要一個人死去,實在有千百種辦法,她又不是什么舉足輕重的人物,被對方弄死了也沒有人會深究吧?
她在這名門大宗內長大。深知師尊此刻護著自己多半還是為了他的清譽著想。若他這一放手,自己恐怕兇多吉少。
觀霞峰峰主思來想去,一時半會兒也沒想到什么兩全齊美的法子。他長年專注修煉,尚少處理這些事務,一時竟有些無從下手。恰在此時,營帳外有一條修長的身影徐徐出現,向他作了一揖。朗聲道:
“師叔。我奉掌門師傅之命而來,護送茗師妹前往隱流軍中。”
白擎居然過問此事了,觀霞峰峰主心中不由得一松。卻仍在沉吟。這身影適時道:“只須一法,就不影響師叔在門派中的聲譽。”
觀霞峰峰主心中一喜,卻要沉聲道:“什么辦法?”
“讓茗師妹站出來,言道自己闖的禍事不愿意令師叔為難。甘愿自行前往隱流受罰即可。”此人見茗若駭得小口微張就要求饒,先一步開口道。“茗師妹放心,我敢以項上人頭擔保,你去了隱流之后只要護理好蛛妖的傷勢,其他妖怪不會動你一根毫毛。”
他的笑容似乎天生就能撫慰人心。茗若怔怔望著他,一時間連心跳都放緩了:“你,你怎么知道?”
寧小閑的手書被置在觀霞峰峰主身邊的矮幾上。這人目光在上頭流連了幾回,才道:“隱流這妖宗雖然兇狠冷酷。寫下這要求之人卻是個例外,心地仁善。她既要你前往,那就能護得你周全。有她約束手下,他們不會為難于你。”對茗若道,“若要化解眼前隱流和朝云宗的矛盾,只好委屈茗師妹了。”
他話音剛落,觀霞峰主就道:“好,既無危險,若兒就走一趟吧。到了外面,不要再作出委屈模樣了。”作為茗若師長,按理他應同去,然而實是丟不起人,若有這人代他,那是最好不過。
茗若的心已經沉到了井底去,知道師尊這是要將自己交出去了,恍惚間一抬頭,卻見到那人溫和的笑容,饒是思緒沉重若此,心里仍是不禁漏跳了一拍。宗內多少女子,都巴望著他對自己這樣一笑呢。
茗若就聽到他說:“走罷,師兄陪你同去。妖怪復原力強大,隱流又以靈丹聞名,你在那里陪護最多十天半月,也就能回來了。”
朝云宗果然將茗若送了過來,但要求隱流保證茗若的人身安全,看來觀霞峰峰主是害怕徒兒被嗜血憤怒的妖怪給活撕了。寧小閑只覺好笑,倒是答應了對方這個條件。
因為寧小閑下了嚴令在先,所以這個闖禍的女修被隱流接管后也只是從眾妖飛過來的眼刀子里,感受了一下冬天的嚴寒,卻真沒人對她下手。最后她被依約送到了崖朱身邊去,后者換藥由她來做,后者出入她都要在一旁陪同,直到蛛妖痊愈為止。
寧小閑自然是對這結果很滿意了,當即傳令下去道:“喚丹師們都回去上工,哪個家伙還敢說不去或者磨洋工的,荊條三十記伺候!”
前來通報的侍衛應了聲“是”,隨后才道:“送女修來的人當中,有一位求見您。”
寧小閑頭也不抬:“候著吧。”以她現在的身份,三軍當中也不是誰想見便能見的了,一樣要按事務的輕重緩急來傳喚。
“他說他姓權,是您的故交。”
寧小閑手中一頓,這個字就沒寫完。她緩緩將筆放到了一邊去:“有請。”
這次大戰,權師兄果然也隨宗而來,他們之間總會見面的。
權十方走入帳中。
他一身青袍,連滿頭黑發都只用一枚碧玉簪定住,素簡得很,絕不像汨羅那樣喜歡繁復精致的紋路。然而他才一抬頭,侍在寧小閑身后的弱萍就覺眼前一亮。
行軍打仗哪有那么多養究,隱流一向也不甚注重享受,所以哪怕是營主帳篷也只是寬敞簡樸而已。可是權十方邁步而入,卻令人頓時有一種蓬壁生輝之感,似乎這里的一切都亮堂起來。
他的俊美不似長天張揚,也不像汨羅那么妖冶,反透出十足的中正溫和,就仿佛是清風拂過山崗,仿佛明月撫照大江。
和前兩者的鋒芒耀眼不同,他只會使人心生傾慕安寧。
弱萍心里也忍不住嘀咕:莫怪神君大人這般緊緊盯住她,寧大人認識的美貌郎君也太多了,個個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