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池行只覺四肢百骸火速回暖,這六月的天氣里面,他竟然感受到了融融春意。他不知道寧小閑是如何辦到的,只是心里暗自感激。
白擎看了她一眼,眼中帶上一點意外。這一手春風化雨的本事臻至無形,不過數月未見,小姑娘的道行居然又精進如斯?
就聽池行接著道:“口訊中有言述,前來侵襲的隊伍和普通修士不同,乃是修士和妖怪混雜的軍隊,身上披掛血紅色的戰甲。這種顏色在夜里看起來也像是黑色,只有拿在手里細觀,才能發現上面的色澤像是干涸已久的血跡。”
聽到這里,黑鋒軍大帥赤必虎沉聲道:“是卓爾秀的淵善軍。廣成宮的隊伍當中,只有他的淵善軍著的是血紋鋼打造的戰甲!唔,這一回可不好辦。”他們帶兵打仗久了,對廣成宮里頭的對手自然要如數家珍。
眼看這里眾多將領均是一凜,白擎雖不聞卓爾秀的名頭,卻也知道這人所帶的隊伍恐怕不好打。果然赤必虎抬頭望了望長天,見他微微點頭才向這帳內其他人解釋道:“廣成宮有六支隊伍留在北方戰線,其中之一就是這淵善軍,帶領它的卓爾秀,實戰經驗十分豐富,被稱作鐵閘將軍!”
卓爾秀本人,寧小閑也見過。在四年前抗擊隱流的對外擴張時,廣成宮就派了卓爾秀來統領西南聯軍。兩邊幾乎打了個勢均力敵,要不是最后長天給鶴長老支招,也換不來和談的機會。
所以這人當真是個有才的。
白擎沉聲道:“廣成宮竟敢說,他將精銳盡數留在北方戰線上?”
池行笑道:“兵不厭詐,看來至少淵善軍是回來了。不知用了什么掩人耳目的法子。想來也是,廣成宮若是覆滅,這些留北抗擊的隊伍也就流離失所了,怎會不趕回來勤上?不過淵善軍戰力強大,卓爾秀指揮有道,您的隊伍恐怕不好抗擊。”
白擎不語。
汨羅望著沙盤道:“廣成宮既然派出卓爾秀,就是下決心要吃掉這三萬人的隊伍。”他望著白擎道。“白掌門。這三萬余人可是貴門精銳?”
白擎點了點頭:“修為俱佳。”
“這隊伍并不取道廣成宮地界,人數也算不得太多,卻被他們綴上。看來對方對朝云宗的行蹤了若指掌。”汨羅道,“我們若派出隊伍趕去救援,軍隊從開拔到上路至少要小半天功夫,再趕上一千二百多里路途。只怕等我們抵達的時候,對方已經吞吃完畢。坐等我們上門,說不定還會留下少量朝云宗修士作為誘餌,吊我們上鉤。”
三軍會師之后,人數激增過百萬。為免貽誤戰機。這樣龐大的軍隊肯定是不可能整軍發往東邊千余百里外的十二里鄉,最多只能派出一小支機動力較強的隊伍馳援。
池行也指著沙盤道:“從這里到戰斗爆發地點的山路崎嶇難行,尤其十二里鄉。更是呈現‘之’字型的山地,最窄的地方只容單人側身而過。雖說修仙者不像凡人那樣忌諱地形。然而戰斗一旦開打,這種地形連布下防御陣法都沒有辦法呢。別說是朝云宗的隊伍,就是我們派過去的援軍,到了這種地方也施展不開手腳。最重要的是,不可能不被對方發現。”
白擎聲音微微拔高道:“依你們之言,這三萬人竟是不救了?”他就算再沒有行軍帶兵的經驗,也能算出時間已經過去了至少一天半,等到這里派出去的援軍抵達,這三萬余名朝云宗人不知道還能剩下幾多?并且對方軍員以逸待勞,恐怕連這里派去的援軍都要受損。然而那三萬余人,都是他門下的精銳子弟呵,他們敬重他,并且是由于他的一力堅持,這些修士才長途跋涉來參加廣成宮一役的。于情于理,他都無法舍棄他們。
其他人不語,其意卻是昭然若揭。
白擎深吸一口氣,平靜道:“無妨,我自去救援便是。”他向長天和汨羅點了點頭,“撼天神君和府主,大軍先行罷,無須等我。”他并不埋怨這兩位見死不救。身居高位者一定從全盤考慮,若將他換作這兩人,說不定也是如此取舍。
其他人見他面上古井不波,無喜無怒,也忍不住佩服他的心胸。以前只知朝云宗掌門冷傲自恃,難以接近,今日一看,才知也是有擔當之人。
然而對池行這樣的謀略家來說,佩服歸佩服,卻依舊不主張星夜馳援。他們不獨重視敵情,也要對自己的盟友有所了解。從收到的戰報來看,朝云宗修士的個體修為很不錯,然而鮮少有從軍經驗,缺乏紀律性,不像隱流和奉天府的妖軍這樣訓練有素,甚至不像廣成宮隊伍那樣在北方戰線經歷過血與火的考驗,因此這一次遭遇戰,朝云宗這三萬人遇上卓爾秀訓練有素的隊伍,用不了多久就很可能被擊潰。這樣的余部,就是冒死搶回來也剩不下多少人,更有可能反被對方布下陷阱,再絞殺援軍。
這筆賬,怎么算都是虧本的。
眼看白擎邁開大步,就要走出大帳,這時突然有個清脆的女聲響起道:“白掌門且留步!”
眾人聞聲回眸,均望見寧小閑從座位上緩緩站起,望向池行道:“這一趟救援的難點,便在于路途太長,時間不夠?”
池行當即點頭:“正是!那幾只走漏過來的地陰信使,很有可能便是卓爾秀故意放行,引我們派人前去救援,加上這里已經算是廣成宮腹地,所以一路上都不能用飛梭趕路,免得被擊落下來。如此算來,按照妖兵的地面行軍速度,最快也要六天之后才能趕到。”他看了白擎一眼,“如果是按照普通修士的速度,那還要再加兩天方可。”
他指了指沙盤上的十二里鄉:“整整八天時間,若有城可守還好,畢竟易守而難攻是正理,堅持幾天援軍就能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