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緊緊盯著皇甫銘,以防他暴起傷人,口中卻催促潘濤道:“說!”
被她用防狼似的目光盯住,皇甫銘反而雙手抱胸,倚著石臺的身軀微微后傾,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然后她就聽潘濤道:“我不知道。”
“什么?”
“我不知道。”潘濤低聲重復了一遍,“這棺里原本是什么,我半點也不知情。只是風掌門給淵善軍發下來掌門令符,并親傳了口諭,要全軍上下盡數遵從卓統領的調度,不得置疑,不得有誤。”
她不甘心道:“就是說,那東西只有卓爾秀才知道?”
“對。”
她大為失望,反手將潘濤封住了靈力扔在一邊,回頭望了皇甫銘一眼,見他攤手聳了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不由得微微瞇眼。此時長天突然道:“看看地面!”
她聞言低頭看去,而后伸足,點了點石臺下面凹凸不平的地面。那上頭有淺淺的劃痕,用綠色汁液勾勒。只不過這里面光線非常昏暗,極容易被忽略,可是再細細觀察,這陣法竟然是極盡繁復,在大約四平方米的范圍內至少勾劃了一萬根線條出來,修為稍差些兒的人盯上幾息都會頭暈眼花,胸悶欲嘔。
卓爾秀被她追上,很大原因也是花費大量時間刻繪這個陣法了吧?可是這陣法看起來又與她見過的都不同。
還未等她想通,長天已經通過魔眼道:“指地為牢。這是失傳了很久的古陣法。蠻人曾為妖族的戰陣苦惱。后來創出了以煞氣破陣的方法,可是陣法之道非常玄奧,連蠻人的巫兇也癡迷不已。幾經研究之后。蠻人還真地獨創了幾個陣法出來,‘指地為牢’就是其中之一。唔,并不是我們抓捕福生子的時候見到的那一手土系小神通。這個陣法號稱無物不困,效力強大,并且用的材料也是北海鯤魚的精血。”她不由得瞟了瞟綠色的汁液。大名鼎鼎的鯤魚,精血居然是這個顏色的?聽說這生物鮮少露面,又是居于深海當中。難為陰九幽怎么弄到的鯤魚血,“蠻人的陣法,奇特之處在于它并不以靈力驅動。”
想來也是。蠻人的煞氣專破妖族和人類的陣法,他們自己研創出來的陣法,又怎會以靈力為耗材?她微一抬頭,看到皇甫銘也在端詳這個陣法。于是道:“這個陣法。你可認得?”
皇甫銘搖了搖頭。
她淡淡道:“怎么,老祖宗留下來的陣法,你不認得了?”
皇甫銘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驚奇地望著她道:“姐姐知道這個陣法?”
寧小閑只靜靜地看著他不說話,看得他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她才道:“不過是區區一件家傳法器,不僅要用上鎮魂棺,甚至卓爾秀開啟它之前,還要用上指地為牢的秘陣來困縛?”
鎮魂棺最大的用途就是鎮壓鬼物。卓爾秀。或者說陰九幽分身知道這里頭裝著什么東西,所以在開棺查驗的時候。甚至要先劃下一個失傳已久的,威力奇大的陣法來禁錮。可見這棺里的東西,很可能是威力強大的鬼怪或者活物,而非什么法器!
這也是最讓她想不明白的地方。如果真如皇甫銘所說,這東西是自上古時期就流傳下來的,無論它是死是活,除非像長天那樣有乙木之力護體,否則如何能夠存在三萬多年而不消亡?
她瞪著皇甫銘,冷笑道:“不管這玩意兒是什么,將它放到樹洞里面的人,目的絕不是為了藏寶,而是要鎮壓棺中之物,并且要令旁人永生永世都找不著它!”
皇甫銘嘆了口氣,終于緩緩抬頭,含笑望著她道:“姐姐自是聰明的,可是茲事體大,無論你如何猜測,我都不能告訴你。”他見寧小閑雙唇緊抿,苦澀道,“反正這東西也沒了。我可是苦主,姐姐何必為子虛烏有之物再生我氣?”
寧小閑微微一噎。鎮魂棺里的東西不翼而飛,的確最苦惱的是他。她不過是來救援朝云宗而已,如今任務已經完成,并且這棺中物反正已經丟失,于她而言更是沒有半點損失。
然而她隱隱仍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個時候,上頭的喊殺聲已經漸漸遠去,這片林地又恢復了原有的平靜,她敏銳的聽覺能捕捉到身旁少年綿長的呼吸,也能聽到他良久一次的心跳,從而知道他此時其實是全然放松的,沒有一絲防備。
這附近沒有別人,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長天那兒只傳來了斬釘截鐵的三個字:“拿下他!”
這便要出手了?的確,淵善軍敗勢已定,隱流再無與蠻人聯手的必要,兼之皇甫銘的親衛都不在身邊,他對她又沒有絲毫防備……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寧小閑心中一顫,低下頭去,身邊的皇甫銘即有所感,輕聲疑惑道:“姐姐,你怎么了?”
她暗中嘆了口氣,強行斬斷心中的優柔,喃喃道:“你們都是慣愛騙人。”
她說的是“你們”,而非“你”。魔眼另一頭頓時沒了聲響。
皇甫銘聽出她話中的蕭索,不由得凝目望去。昏暗的樹洞里,他愛慕已久的女子雙肩若削,玲瓏的身影看起來有幾分消沉,似是承不住身上的壓力。皇甫銘一向都知道她背負不輕,此時不由得憐意大起,湊近了道:“姐姐不要傷心,我保密不說也是情非得已,日后……”
她一向謹慎,從不許他靠近四尺之內,然而此刻他一低頭都能吻到她的秀發了,她卻似無所覺,只微微嗤笑:“誰不是情非得已?”明明面對著皇甫銘,她說這話時,忍不住想起的卻是長天。
她垂眸,卷曲濃密的睫毛如蝶翼輕顫,撩得他心中癢癢地,忍不住就注意到她的雪膚盈潤細膩,如同上好的白瓷,即使在這樣糟糕的光線里,也似乎要發出濛濛的亮光。他終于忍不住這般誘|惑,輕輕道:“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