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鱗頓時發出了一聲慘厲的長呼!
他還想轉身對敵,還想揮刃迎擊,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甚至左腳都拌到了右腳。
對圣人境來說,這簡直不可思議。
龐碩的身形推金山、倒玉柱,轟然倒地,在他自己先前真火炙烤過的焦土上揚起一圈灰霾。
寧小閑切入的手法極有講究,從這個位置和角度截擊他的脊椎骨,會立刻阻斷腦部傳遞給四肢的命令,地球上稱之為高位截癱。人類受此重創,多半就躺在床上終了此生,蠻人大能雖能自我愈合,但短時間內別想爬起來了。
堂堂圣人境,現在連微微抬頭都辦不到了,視野范圍內,只望見一雙精致小巧的鹿皮靴子踏在二尺外地面的樹根上,顯然它的主人已經站到自己身邊。
樹根……?見到這一幕,他心中終有所悟。方才全程戰斗中,寧小閑的雙足好像都未離開過地面,奇襲宗勝又是從木中出手。這里植被茂密,又以榕樹居多,這種植物粗壯虬曲的根須喜歡穿地而出。夜里走在這片森林里,很容易就被樹木的老根絆倒。
聯想烏馱城居民見到的城西邊兒山頭上的大樹異象,現今知道那就是寧小閑搗的鬼了。莫不是這女人的屬性偏木?
宗鱗雖然頭疼欲裂,識海里兀自翻江倒海,卻依舊浮現一個不靠譜的推測——這女人,方才大概使用了木遁之術?
木遁不是神通,而是一種天賦,只有極少數妖怪和山精才擁有。人類雖然被天道青睞,卻從來不產生這種天賦,而宗鱗得到的情報顯示,寧小閑是純正的人類。這也是他在全程戰斗中都未往那方面去考慮的緣故。
可是凡事皆有意外,否則如何解釋她能在他的領域中隱形的原因?除非她身化草木,草木就是她,她就是草木,自然不被辨識。
“你,你是重溪!”宗鱗喉結動了動,艱難道。
方才寧小閑甩出的鞭子款式特異,形似蝎尾,頂端如蓮花開瓣,中藏暗刺。他又是沙度烈大將,自然不會錯認這樣有著鮮明特色的武器——王廷當中,只有已經去世的娜仁使用的蝎尾鞭!
雙王內訌、沙度烈動蕩,這樣的大事普通人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宗鱗貴為圣人境,自然探知其中大部分內幕,明白啚末虐殺娜仁一事就成為他與烏謬兄弟反目的導火索。
而娜仁……也是被陷害的。啚末之子啚炆是被蝎尾鞭殺掉的,娜仁正好又在事發現場附近,遂被啚末認定為兇手而除之。事后烏謬為其正名,聲明兇手另有其人。
如今,宗鱗在南贍部洲又見到了蝎尾鞭,再憶起自己甫一見到寧小閑時心頭泛起的熟悉感,哪里還會不明白?
寧小閑就是重溪!
他效忠于烏謬,也見過重溪幾次,對四年前大監國身邊突然出現的這位紅人兒有些印象,甚至烏謬還將她放在身邊侍讀,可見對其榮寵有加。若不是重溪的樣貌實在乏善可陳,他都要以為大監國對她有意思。
萬萬沒想到,天外世界的重溪,就是南贍部洲的玄天娘娘!
是了,能將整個沙度烈攪得天翻地覆的重溪,又怎么可能真是無名之輩?
這個時候,他才明白曹牧大巫醫一聽見烏馱城西巨木異象的消息,就趕去探個究竟的原因了。大概他老人家早就知道其中緣由,著急擒住這所謂的“玄天娘娘”,為大監國報仇罷?
眼前那穿著小鹿皮靴的蓮足輕輕抬起,踏在他肩膀上,將他更是按得動彈不得。寧小閑的聲音從上頭傳來,卻已經變了,不復原來的清脆悅耳,而是平庸中還透著兩分沙啞。
“不錯,是我。”宗鱗的瞳孔微微一縮,這果然就是重溪的聲音!
他中了暗算被擒,領域自然破除。寧小閑的五感得以恢復,終于又能用自己的聲線說話了。
“王都的爆炸,也,也是你……?”烏馱城的天隙才打開不到三個時辰,其他大能斷不會這么快就知曉、趕到。能在這樣短的時間里潛入王都、造成混亂的,只有眼前的寧小閑!
“也是我。”寧小閑笑吟吟道,“不炸一炸沙度烈王都,烏謬怎么舍得召你回去?”
天隙突然開啟,宗鱗率領沙度烈數萬大軍奇襲銀沙嘴,隨行有一個神境、兩名混元境,可謂軍容整肅、士氣高漲,只憑她單槍匹馬怎么擋得下?唯有分而阻之,再攻敵之必救,才能為奉天府的大軍爭取更多時間。否則這支人馬一到,與摩詰天的七夜大軍首尾夾擊,汨羅那一方必定損失慘重。
奉天府是截擊蠻軍的中堅力量之一,斷斷不可折在這里!
就算調開了曹牧,她的壓力也仍然巨大,所以布下幻陣引誘宗鱗的隊伍團團亂轉。她知道烏謬治軍極嚴,宗鱗必然心心念念回援沙度烈王都,自己留下來引開她注意力的可能性很大。
這就是她的目的:將宗鱗從大軍中剝離出來。如此,她的勝率才會大增。
“你再拖延時間也是無用,這傷并非短時間能康復。”寧小閑聳了聳肩,“抱歉了宗將軍,不將你收押,我和你們特木罕的買賣還不好談了呢。”言罷,纖足在宗鱗背上輕輕一碰,后者已經失去行動能力,很輕易就被她裝入了神魔獄,與自己的兄弟宗勝作伴去了。
寧小閑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氣,緊繃的嬌軀慢慢放松。
和宗家兄弟的戰斗,前后不過耗時十余息,在尋常修仙者看來是眼花繚亂,還未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已經結束了。不過她自己知道,這一仗打得格外兇險,宗鱗本身就是久盛勝名的圣人境,原本就有斬殺同階蠻人大能的戰績。多虧她事先就對宗鱗的個人資料作過詳細的了解,包括這人的成名技、領域、天賦神通等等,“五感剝奪”領域太特殊,在情報中已有詳盡描繪。
可是宗鱗的鬼兄弟宗勝的存在,卻是個十足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