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閑御神錄

第2558章 皇甫銘,還是蠻祖?

正如現在。

皇甫銘心中忽然一軟。他張了張口,卻沒有說話。

寧小閑繼續道:“我在白柳山莊見到的渭南宗仙人定伯遠,原本是敦厚仁義的正人君子,被蠻祖的殘臂護身以后卻犯下殺其弟、霸其妻的大錯。只一條手臂就能將定伯遠侵蝕得心志扭曲、至死不改——”她眼中有很淡很淡的憐憫,“——而皇甫銘收集了蠻祖幾乎所有殘骸以汲取其中力量,我原以為他完全被蠻祖侵噬,才變作了如今的神王。”

石之心由二合一、重新變得完整那一年,皇甫銘也不過十五歲,蠻祖就住進了他的識海。他的意志再堅定,也只有十五年人生閱歷,與蠻祖這等看破世間萬千的老油條怎么能比?

無論是長天還是寧小閑,此前都認為皇甫銘已經變作了另一個蠻祖。可是,“今日一見,我才知道,你還是你。”

皇甫銘眼中有微光一閃。

“或許因為你是他嫡親的血脈,他才扶佐你。”神王給她的感覺,是八分陌生之余,猶有兩分熟悉。

寧小閑低聲道,“可是蠻祖對你,必定不是單純的父子親情。”

他垂下眼簾:“哦,為何?”

否則蠻祖為何將皇甫銘置在神山當中,一藏數萬年?

這些話在她舌尖滴溜了好幾圈,卻沒有出口的機會。寧小閑咬了咬唇,換了說辭:“你自己知道。”

知父莫若子,皇甫銘與蠻祖相伴千余年,對這個父親的品性難道還不了解嗎?她多嚼舌根反倒無益。

皇甫銘定定看著她,神色變幻。

他看得太久了些,直盯得她面頰都有些發白。這會兒她沒有神力護身,抵不住他越發凌厲的威壓,連呼吸都覺艱難。若不是他伸臂攬著,她說不定都站不住了。

她這里每過一秒都是煎熬,幸好皇甫銘面色終于放緩,嘴角慢慢上揚。

笑,笑個P啊!她暗暗腹誹,就聽皇甫銘柔聲道:“說得很對,說得對極。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姐。”

他聲音中的感情十足復雜,連她都聽不分明。皇甫銘卻帶著她轉了個身,而后慢慢松開力道,只虛虛扶住她的后腰,想是知道她足底發軟。

寧小閑暗提一口氣,足尖著地即往后退出兩步,毫不感謝他的體貼。皇甫銘搖了搖頭:“怕我作甚?此刻天底下只有我最不愿傷你。”

她怕的可不是皇甫銘出手擊傷自己。

夕陽最后一絲余暉也消散不見,身邊人邁開了腳步:“回去吧,該用膳了。”

兩人沿著來路返回。

話說回來,若非全身神力都被封印,她也不至于這樣狼狽了。

皇甫銘的沉默有些詭異,她引了個話題:“那只足環怎么回事?”

這人頓時興致勃勃:“你還記得,我說過要再送你一件禮物罷?”

他說過這話?寧小閑一時呆怔,皇甫銘臉色微沉:“你忘了。”

“我少年時送你海螺珠,你不太喜歡。我說過,會送你更好的。”

這種小事,又時隔了三百年,她怎么會記得?寧小閑木然指了指自己足踝:“這是更好的?你當我是鳥?”

“那款式我挑選了許久才定下來,你若不喜歡可以換一個……”他打了個響指,寧小閑當即察覺踝上有物游移,嚇了一跳。待得提氅去看,才望見那只足環正在變幻形制,從原來的魚戲蓮葉變作了一掛兒落花生。其中兩枚花生子晃悠悠地,竟然是空心的鈴鐺,她一走動起來就叮叮作響,清脆得很。

……不把她當鳥兒了,當成系鈴鐺的貓嗎?

皇甫銘臉上一本正經,卻掩不住眼里的笑意。

“都不喜歡!”誰喜歡自己腳上多個鐐銬,雖然是金的,“那上頭的力量邪祟詭異,你又做了什么傷天害理之事?”

“這可冤枉我了。”皇甫銘一攤手道,“若說有傷天害理,你夫君也有份兒。”

關長天什么事兒?寧小閑投過來的目光滿滿都是質疑。

“我說過了,戰爭難免傷亡。”黑氅提起,露出她雪白的足踝,在昏黃的光線中反而更顯線條柔美。皇甫銘瞧見了就移不開目光,寧小閑趕緊將氅放下,他才接著道,“天外世界和南贍部洲因為戰爭死去多少生靈?我只取其中百萬強者魂魄,將他們枉死的怨念融進這一道金環。”

他面上的神情格外認真,仿佛真心為她著想:“你是掙不開的,不要因此傷到了自己;也不用想著逃跑,有它在身,巴蛇根本感應不到你的位置,而我可以。”

饒是她手底亡魂無數,這時依舊聽得后背寒毛直豎。她還是小看這家伙的瘋狂程度了,竟然融百萬人的怨念在一只小小足環上!并且那都是兩個世界戰死的修仙者或者蠻人戰士魂魄,理應入土安息,卻被用在一件無關緊要的飾品上。

從踏入仙途一直到晉升真仙,她只用了短短三百余年,哪怕身體強度一再提升,魂體的凝實終究比肉身的穩固要弱了那么一點點,不想這樣細小一個短板,偏就被神王發現了。

以她現在的魂力,的確拼不過這百萬怨念。

皇甫銘這么“看重”她,她只覺得心底一陣陣發寒哪。

山頂上一片華光閃爍,與天上星辰遙相呼應,美不勝收。

啟承殿燈火通明,一席精饌已經擺好。卓蘭笑盈盈立在桌邊,沖二人恭敬行禮。

方才她果然是被神王支開的。

席上盡多精致美點,未必皆是山珍海味,連豆腐青菜都入了席,然而色香味無一不是調到最佳。顯然皇甫銘深知她口味是重精不重貴,里頭還有好幾樣她愛吃的。

她自醒來就不曾水米沾牙,這時又聞到熱騰騰的香氣,腹中條件反射地咕嚕一響。

糗!不過,真是餓了。

誰叫姐現在是凡人!她也懶得去看皇甫銘臉上狹促的表情,拉開椅子大馬金刀坐了下來。自有卓蘭去盛來噴香的米飯——

兩碗。

寧小閑敲了敲青蓮瓷碗:“不須這么多。”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