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寧無心識海墨蟬震動,并剎那令她感知到上官袖體內兩股異狀。
其一,其四肢百骸,識海表面早就刻畫有一宗‘奪舍古陣’,顯然已做好臨死反撲,拼死一搏的準備,若無墨蟬警示,寧無心彼時再靠近哪怕那么一寸,亦將被其得逞!
縱然寧無心,有墨蟬‘保駕護航’,其絕無奪舍成功的可能,卻將落入另一步算計之中,而此‘另一步算計’,方為寧無心懸崖勒馬的真正原因。
這便是,上官袖體內第二股異狀,其識海中,還烙有一道‘追魂印記’,與魂香靈蠱有異曲同工之妙,且更為精妙,不論是寧無心動其識海,進行搜魂,或其奪舍被她壓下,都必遭反噬!
尤其感應一剎,得知解此‘追魂印記’需五百載壽元,便是壓制,亦需百載,寧無心沒有絲毫猶豫,剎那放棄!五百載……這幾乎為一金丹修士所有壽元了。ii
這還沒算上鎮壓上官袖奪舍所需。
而縱選擇百載壽元鎮壓,然此為她目前的壽元極限,她縱有辦法于年內晉升金丹,卻絕不會如此急于求成,此為寅吃卯糧,終得不償失,罷了,罷了。
縱無言惋惜,卻只得任由此大好良機從指縫中溜走,畢竟人在,就有希望,反倒是一旦被此印記附身,那她這些年的努力便將功虧一簣!
‘五百載方可解!’烙印此印記者,修為比之凌青散人怕還勝數籌……
如無意外,怕是幕后之人親自出手了。
離開小鎮時,寧無心便料想此世,因小鎮意外,因寧老婆子師徒二人的隕落,幕后之人將有新的計劃,可至此時真正接觸,還是不免默然,意味著,她再不能露一絲馬腳了。ii
所幸寧無心向來謹慎,這一路追殺,只字未提,上官袖亦是于死前方徹底咬定自己為‘寧幽’,此前因她之神秘恐怖,怕誤以為乃是‘季姓驕女護道人’。
“其傳音密信或能替我遮掩一番。”其余之事,只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可惜,這一場自爆,加上這三日逃遁需用,上官袖身上的好東西,怕是剩不下什么了。’其肉身與元嬰更不必說,早就化為了飛灰,只剩一縷不可捉摸的真靈消散于世間!
秉承著殺人扒尸的良好習慣,又費不了什么時間,寧無心瞅了一眼,果然翻出了幾件中上品法寶,可惜,不是這缺一角,就是器紋不存,至于下品以下,卻是早就失了靈性,算是徹底毀了。
此間事了,寧無心就要離去,面上淡然無虞,心中終有些許忌憚。ii
上官袖竟然知曉其中一些細節,怕真如自己猜測,不會太簡單。
她之死,或將掀起又一股暗潮!
忽挑眉,遙望了一眼遠處群山戈壁,腦海浮現元煙羅的一句話,‘南煙的水,若是渾起來,不一定就比天玄清。’她若不抓緊離去,怕真會陷在其中,難以自拔。
此地距離云洲應洲邊境,約三萬里,寧無心肉身傷勢頗重,不可能再一日萬里般的疾馳,返途將進一步拉長,是以縱然知道這‘戌土禁區’數個古老秘境的信息,還頗為詳細,更是知曉其中機緣不同尋常,以眼下的修為,倒是可以走一遭,卻還是暫時放棄了,化作殘影遁走。
她完全沒感應到,就在她跨出千丈坑地一瞬,身后虛空竟橫生波瀾……ii
時日一晃,已是五日后,按理說,以寧無心的腳程,就算受了傷,也該到了,卻是還在這戈壁邊緣打轉,至于寧無心卻是早在第三日便察覺到不妥之處了。
而在第四日,便已經意識到了更深一層的詭異——意識到她可能陷進了一種類似如鬼打墻的幻境之中,可相比之下,卻高深莫測太多了。
因為鬼打墻只是一種令意識朦朧恍惚的幻象幻術,眼下這一困境,卻是在黎明降臨,回歸原點的一瞬間,一切時光記憶都將回溯,一切都回溯至她走出上官袖自爆千丈坑地!
只可惜,發現是發現了,就算返回也無用,只能眼睜睜看著黎明如期而來,夜幕如期而去,當黎明的輝光灑落在身上的一瞬間,平凡杏眸沉重,卻仿佛無力阻攔……ii
終意念一動,就在黎明降臨前,往前忽然一個沖騰!
第五日黎明終至,眼前景象變換,寧無心疾馳身影忽一頓,還是將上官袖斬殺,搜查一番后的慶幸,只是,修仙者肉身記憶對于時光流逝比之常人敏感太多了。
尤其是,那一個仿佛不在自己控制之下的‘沖騰’之勢,與‘猛然一頓’,
而下一刻,她一雙眸子就變了,微微瞇起,微咧開的唇角更彌漫危險氣息——身上彌漫的血焰,淡了不少,短短一瞬間的時間內,半殘肉身竟恢復了以往需至少日方能恢復之效!
最為詭異的是,眼下不過一晃的功夫,她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長期于生死邊緣錘煉出來的敏銳直覺瞬息就感應到了極為違和之處,有種‘云霧’掩蓋的令人驚心肉跳的危險在迫近!ii
她頓時施展‘千幻鬼面’將身形隱匿,就要調動丹田內的古鐘,下一刻那種不可預知的心驚肉跳的危機感再一次呼嘯而來,剎那毛骨悚然,渾身更是在此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如鯁在喉!
當她意念真元皆動的情況下,發現丹田內的古鐘竟……詭異失蹤了。
丹田詭異一空!
下一瞬,識海一顫,被壓在識海邊緣的古鐘忽然出現到她手中!
‘怎么會到了識海之中!?’寧無心分明記得,上官袖自爆余波后,她轉手便將古鐘放到了丹田,還生了另外的心思,可這不過一瞬間,卻如何能夠悄無聲息到了識海!?
‘這是……!?’倏地,寧無心目光一凝,看到了識海內一道玉簡,‘這是她何時放入其中的……’也就是在此時,她意念不經意觸碰墨蟬的一瞬,她根骨壽元等信息于心中一晃而過!ii
整個人渾然一震,竟然過去了五天的時間?我怎么不知道……
‘到底發生何事?’目光頓時挪移,放到了那一塊留音石上,其中滿滿都是她留下的氣息,自然不必擔憂,意念一陣浮動,留音石內頓時傳來了她清脆而堅定的少女聲音——是昨日‘寧無心’遺留下來的,在疾馳將般天的時間后,終察覺到了血焰與肉身的不對勁。
情況詭異之下,她率先動用古鐘,卻同樣發現了古鐘的問題,其后不只是古鐘,還發現了儲物戒內,回復真元的丹藥,少了好幾瓶,并且,道臺凝聚的真元數量亦不對勁!
加上曾經確實在一處古老傳承之地,碰到過類似事件,頓時有了一絲想法,為了查明此事,并證實此事件無法影響到‘墨蟬’的記憶痕跡,她采取了一個最笨的辦法,將此事記錄了下來,并將不知道因何會從丹田轉移到識海的古鐘,重歸識海,只可惜,發現的時間晚了。ii
一晃四野,寧無心深深吸了一口氣,危險地瞇起了眸子,‘是我不小心撞進了某個古老的傳承之地,還是有神秘人出手,在玩老貓攆耗子的戲碼?’
這一天寧無心沒有再往東北方向,也就是云洲往回走,而是先是探了一遍上官袖自爆轟動的千丈范圍,走這才向西南‘戌土禁區’,越是危險的地方,便越有可能隱藏詭異,不是嗎?
只可惜,這一條路,終究行不通,以她現下肉身強度,至多能夠深入戌土禁區兩千里,可待日暮,她已深入‘戌土禁區’四千里,且沒有感受到屬于戌土禁區的‘土煞枷鎖’!
其后第六日,第七日,第八日……一直到了十五日后,寧無心挨個將四面八方探了個究竟,終于在一片戈壁包裹下的一片山谷內,尋到了詭異!ii
滿是荒蕪的山谷內,竟有一汪小湖,一座茅廬便建在小湖邊上,炊煙裊裊。
而就在茅廬內的籬笆下,有一布衣老人,其正著手臨摹一副畫卷。
見到這一幕,寧無心原身纏繞的某種詭異驚悚,竟忽然淡去,反而有種前所未有的寧靜,下意識,敲響了茅廬的腐朽的老木門,而當‘咯吱’一聲,老木門忽自行打開,待她腳步踏進茅廬小院的一瞬間,“嗡!”,這半月缺失的記憶頓時如潮水涌來!
首先是第一日離去,忽碰見于山間行走的布衣老人,她沒有理會,徑直離去;
第二日,她又碰到了布衣老人,老人于山中作畫,而所畫之人,竟是千幻鬼面下的寧無心!見到這一幕,寧無心自是駭然,轉而不過眨眼,老者卻已是三步并兩步走了千丈,到了她身前。
寧無心意識到,碰到了狠人了。
可心中縱有千篇思慮,卻無可奈何,所幸直覺中并無危機感,并通過墨蟬,更是得悉,此非活人,也就并非‘幕后之人’,這才頓松一口氣,并得迎難而上。
同時猜測,因此前所在之地已算是戌土禁區邊緣,上官袖自爆,怕是觸碰到了某些‘神秘’所在!只不知道,這究竟是機緣,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