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天塌了
秦州。
府衙。
衙門口的鳴冤鼓被人敲響,發出陣陣沉悶的響聲,驚動了府衙的一眾官員,各個衙房都傳來一陣騷動。
“怎么回事?”
“誰在外面擊鼓?”
“周法曹,還不快去看看,別讓他再敲了!”
“該死的,門口的衙役是不是又偷懶了,怎么不攔著?”
鳴冤鼓雖然是給百姓伸冤用的,但更多的作用,只是讓百姓和朝廷相信鳴冤鼓是給百姓伸冤用的,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去敲那玩意。
每年鳴冤鼓被敲了多少次,可是被算在地方官員的政績考核里的,敲的次數越多,說明轄區冤案越多,會影響他們的考核評定,天天有人來伸冤,那還得了。
府衙門口站崗的衙役,有一項重要職責,就是制止百姓亂敲鳴冤鼓,只不過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當一名年輕人敲響此鼓時,兩名衙役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看著,并沒有任何舉動。
法曹周明聽到鼓響的第一時間,立刻跑到了衙門外,握住了那名年輕人的手,連忙道:“別敲了,別敲了!”
年輕人放下鼓槌,周明馬上伸手奪過,皺眉看著他,問道:“你是何人,擊鼓所為何事?”
年輕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明,問道:“這位大人是……”
周明道:“本官乃是秦州法曹,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訴本官。”
“原來是法曹大人。”年輕人對他拱了拱手,然后問道:“聽說府衙抓了幾位街頭賣藝的姑娘,并且禁止她們以后在街頭賣藝,我想問一下,府衙這么做,依據的是哪條律法?”
一州法曹的職責是審理本州案件、緝拿捕盜等,類似于縣尉,但比縣尉的職權更廣,一個州,一般包含數個到十數個縣,這些縣所有的司法職責,都歸法曹統御。
這么大的司法官員,修法家應該是十分方便且簡單的事情,但這位法曹身上,連一絲法家的氣息都沒有。
此刻,府衙外面,已經圍了不少百姓。
聽到那年輕人這么說,眾人紛紛對他投來佩服的眼神。
這年輕人,是真的敢問啊!
官府做事,需要和百姓解釋嗎?
法曹周明也沒想到,這年輕人擊鼓,竟然是為了詢問這件事情。
這種事情,哪里需要遵循什么律法。
不就是別駕大人隨口一句吩咐的事情。
但當著這么多百姓的面,他當然不能這么說,清了清嗓子,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那幾名女子在街頭乀露衣衫,傷風敗俗,府衙依據相關律法,關押她們三日以示懲戒,合理合規……”
年輕人道:“但我聽很多人說,她們并沒有乀露衣衫,是府衙毫無依據的抓人。”
周明立刻看向后方的百姓,沉著臉問道:“誰說的,站出來!”…。。
街頭百姓聞言,紛紛后退兩步。
周明笑看著這位年輕人,說道:“你看,沒人說啊……,我們府衙做事,一定是公平公正的,你不能隨意聽人說了幾句,就質疑府衙的公正。”
豈料年輕人聽完之后,雖然沒有繼續詢問那幾名賣藝女子的事情,卻話音一轉,說道:“我剛才路過一座青樓,那些青樓女子,當街袒胸露乳,強行攬客,更是傷風敗俗,府衙為什么不管?”
周明嘴唇動了動,即便是擅長打官腔的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那青樓是別駕大人的小舅子開的,袒胸露乳是為了更好的攬客,他們下衙了還經常去那里免費快活,為什么要去管她們?
他臉色沉了下來,耐心也被消磨殆盡,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問道:“你是何人,哪里來的,路引拿出來給我看看!”
對于百姓來說,路引相當于身份證,上面寫著他們的籍貫和住址。
官員的身份憑證,和路引不同,李諾只要拿出來,他的身份也就藏不住了。
為了方便行事,在離開長安之前,李諾給自己重新簽發了一份路引。
路引上沒有他的官職和家世信息,籍貫李諾也沒有寫長安,而是寫了一處偏遠州縣。
他從懷里取出路引,遞給這位法曹。
周明接過之后,掃了一眼,又打量了一番李諾,冷哼一聲,說道:“看你有些眼熟,本官現在合理懷疑,你是朝廷通緝的欽犯,來人,把他給我拿下,先押到牢里,本官要好好審一審他……”
李諾看著此人,說道:“大人,這不行吧,依照大夏律法,你的懷疑,不能成為抓我下獄的理由,而且,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即便是他找理由找人,也得先立法再依法,遠不如這位秦州別駕瀟灑。
周明扯了扯嘴角,嘲諷道:“大夏律法……,你說律法,本官都覺得好笑,本官是一州法曹,大夏律法倒背如流,你有本官懂律法?”
說完,他還看了站在李諾身旁的老者一眼,問道:“你是他的同黨?”
算命老者果斷的搖了搖頭,退到人群之中,說道:“不是,我不認識他。”
眼看著這位仗義直言的年輕人,僅僅是因為幫那幾位無辜的姑娘說話,就被誣陷為欽犯,圍觀百姓皆敢怒不敢言。
對方可是一州法曹,掌管秦州律法,他能以這種理由,把這位年輕人關進去,就能以其他理由把他們也關進去,這種事情,府衙也不是第一次干。
周明瞥了李諾一眼,很干脆的揮了揮手,說道:“帶走!”
幾名衙役跑過來,一人取走了他身后用布條包著的劍,另外兩人則緊緊抓著他的手臂。
“老實點,以免遭罪!”
眼看著這位頗有正義感的年輕人被帶走,圍觀百姓皆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還是太天真了啊。
官府辦事,哪里需要對他們解釋,是非黑白,還不是任他們憑說?
“這年輕人,怕是要吃一頓苦頭了。”
“敢那么和周法曹說話,恐怕至少要被關三天。”
“他可千萬別被別駕家的小姐看到,要不然,恐怕肉體和內心都得受折磨……”
秦州大牢。
“進去!”
一名獄卒打開牢門,將李諾推搡了進去,同一間牢房之內,還關著幾名男子,對面一間牢房,則是幾名年輕女子。
大夏只有徒刑才分男獄女獄,如果只是關押幾天,一般只會將男女分在不同的牢房,私密區域用草席簡單隔開。
想要了解地方官府,大牢是最合適的地方。
獄卒剛剛離開,同牢房一位身材壯碩的男子便開口問李諾道:“兄弟,你是因為什么事情進來的?”
李諾聳了聳肩,說道:“我在縣衙外面敲鳴冤鼓,問法曹抓那幾位姑娘、禁止她們在街頭賣藝,依據的是哪一條律法,就被他抓進來了……”
那漢子聞言愣了一下,對李諾豎了豎拇指,佩服說道:“沒想到兄弟看著文文弱弱的,膽子卻這么大,真是條漢子。”
李諾問道:“你呢?”
漢子重新坐下,靠在牢房墻壁上,說道:“府衙的捕頭經常在我的小店吃白食,前兩天我向他們討債,他們說我欺行霸市,罰了我一筆錢,還得蹲五天大獄……”
他看了看角落里一位清秀的男子,說道:“我還好,這位兄弟才慘,別駕的女兒請他作陪,他不肯,就被告了非禮,打了一頓板子不說,過兩天要是還不從,恐怕會被定更重的罪……”
對面牢房,幾名年輕女子抓著牢房的柵欄,歉意的看著李諾,說道:“對不起公子,是我們連累你們了……”
李諾笑了笑,說道:“沒關系,我也沒干什么,就是問了兩個問題,他們不能拿我怎么樣的,大夏可沒有哪條律法規定,問問題也有罪……”
秦州府衙,某處衙房之內。周明走進衙房,一名官員問道:“周大人,發生什么事情了?”
周明擺了擺手,說道:“一個好事之徒而已,已經處理了。”
他的手中,握著一把用布條包著的東西,看外形應該是一把劍。
回到自己的位置,掀開劍柄處的布條,他的眼中驀然出現了一道金光。
徹底解開布條,周明表情怔住。
這把劍的劍鞘和劍柄,通體金色,一看就是由黃金打造的,那人的路引上寫著,他家中是經商的,莫非是抓了一只肥羊?
在過路的行商身上收一點好處,對他們來說,是很尋常的事情。
但奢侈到用這么多黃金來打造劍鞘的,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很快他就瞇起眼睛。
這把劍的劍鞘不僅是黃金打造的,上面竟然還雕刻了五爪金龍,這是只有皇家才能用的東西,確切的說,只有陛下才能用五爪金龍。…。。
難怪他要將此劍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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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小了說,這是逾制。
往大了說,這是謀反!
他是怎么敢背著這把劍,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府衙的?
他左右看了看,見無人在意,立刻將此劍重新纏好,抱在懷中,來到另一處衙房。
衙房之內,一名矮小圓潤的女子抱著秦州別駕的胳膊,用力搖了搖,說道:“爹,那幾個女人太可惡了,能不能判她們坐十年牢,我以后不想看到她們……”
秦州別駕問道:“她們究竟怎么你了?”
女子跺了跺腳,說道:“我就是不想看到她們!”
雖然她們沒有得罪她,但她每次出門,看到她們在那里搔首弄姿,引得無數男子夸贊打賞,她就覺得心煩。
秦州別駕搖了搖頭,說道:“他們沒有犯什么事情,不讓她們以后在街頭賣藝,已經足夠了,爹雖然是一州別駕,也不能為所欲為……”
府衙本來是沒有權力要求別人不能在街頭賣藝的。
這次幫女兒,也不過是權力的一次小小任䗼。
若是做的再多,可就不是任䗼這么簡單了,十年徒刑,不是府衙能夠決定的,必須上報刑部,刑部那里可不好糊弄,一個不慎,可能會引火燒身。
家族剛剛傳信,刑部侍郎李諾已經以監察御史的身份離開長安,前往各州巡查,他身負尚方寶劍,有先斬后奏的權力,哪怕是一州刺史都能當場處置,萬萬不能在這個關頭出岔子。
這時,他看到法曹周明走了進來。
周明是他在府衙的心腹之一,秦州別駕推開女兒的手,看向周明,問道:“何事?”
周明諂媚的走上前,獻寶似的將那把劍呈上來,說道:“下官剛才得到了一件好東西,王大人看看……”
他解開金劍上的布條,那矮小的圓潤女子看到此劍,愣了一下之后,立刻道:“這把劍好漂亮,爹,我想要!”
當此劍的布條掀開的那一瞬,秦州別駕眼皮狂跳。
當看清劍鞘上的五爪金龍時,他的額頭,開始有汗水滲出,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他抱著最后一絲希望,顫聲問道:“這,這把劍,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周明笑著解釋道:“剛才有個人在外面敲鳴冤鼓,還敢質問下官,是依據哪條律法抓的那幾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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