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新皇
大殿之內。
鎏金蟠龍柱在陽光下投出扭曲暗影,夏皇指節發白地攥著龍椅扶手。
青銅香爐升起的香霧被兩道對峙的強大氣勢攪散,露出他布滿細汗的額頭。
四位儒家半圣的浩然之氣如千鈞重浪層層壓下,將殿前的玉階壓出蛛網般的裂痕。
他臉上的憤怒,逐漸變成了驚懼。
他的朝廷,他的臣子,都站在了他的對面,四位儒家半圣,他原本也可不放在眼里,但除了左右二相之外,李家父子,沒有一位是簡單之輩!
那李諾的䑕䜨,有三道半圣的力量。
而李玄靖,他的氣息更為強大,只是站在那里,就給了他極大的壓力。
怎會如此
怎會如此!
今日的局面,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能夠控制的了,他偏過頭,看向殿內某處,沉聲道:“你們三個還要看到什么時候!”
三道蒼老的身影,從大殿角落緩緩浮現。
幾位國師看著殿前那道身影,目中毫不掩飾欽佩和欣賞,但當看向他身后的三位儒家半圣,尤其是那位年輕人,三人的表情立刻變的肅然許多。
儒家成圣不易,可每一位半圣,都有力壓同境之力。
即便他們有著家巔峰的修為,也不得不認真對待,倘若生死相搏,即便能擊敗他們,三人不死也得重傷。
審時度勢之下,他們很快就做出選擇。
三人互相對視,最終還是楚國國師先開口,對夏皇和李玄靖拱了拱手,說道:“此乃夏國內政,我等就不參與了,告辭!”
說罷,三人的身影,便緩緩虛化。
夏皇面色一變,該死的,家果然靠不住,誰能贏他們才幫誰!
身為皇帝,被臣子當眾忤逆羞辱,本以為十拿九穩的大朝會,卻成為了他此生洗刷不去的恥辱!
夏皇閉上眼睛,深吸口氣之后,收回身上的氣勢,從牙縫里憋出一句話:“左相右相言之有理,關于重啟舊法一事,是朕錯了,以后不必再提了……”
隨著話音落下,他原本挺直的脊梁,也在這一刻彎了下去,數十年帝王威儀,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無數朝臣倒吸一口涼氣,大理寺卿欺君罔上,右相直呼陛下名諱,指著鼻子罵陛下造反,陛下居然完全忍了下來,對于剛才的事情絕口不提。
這說明,即便被如此羞辱,陛下還是退讓了。
這一退,他恐怕只能成為皇宮里的皇帝,徹底失去對朝廷的掌控權。
左右二相看向李玄靖,李玄靖微微點頭,開口道:“退朝吧。”
這道聲音很輕,卻如重錘一般敲擊在朝臣心里,也敲在夏皇心里。
他轉身離開大殿,左右二相跟隨在他身后,一眾官員也立刻跟隨。
“玄靖……”
大殿最前方,傳來一道聲音。
李玄靖的腳步微微一頓,但卻沒有回頭,緩步走出大殿。
轉瞬之間,大殿之內,就只剩下皇家父子三人。
“玄靖!”
“玄靖……”
淳王伸出的手停在空中,坐在椅子上,神色黯然。
夏皇猛然噴出一口鮮血,扶著龍椅站起來,面容比起剛才更加蒼老,背也徹底佝僂了下去。
他看了淳王一眼,淡淡道:“你以為,李玄靖真的想讓你當皇帝,你都看到了吧,他要造反,他要自己當皇帝,這么多年來,我們父子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淳王猛然站起,雙眼血紅,道:“我不信,我要自己去問他!”
說罷,他便快步向殿外走去!
大殿之外,右相看向李玄靖,問道:“剛才為什么不趁勢……”
李玄靖搖了搖頭,說道:“沒用的,陛下若想走,沒人留得住,況且,若是將他逼到了那個地步,今日會死很多人,還是給他留一份體面吧,他的時日無多了……”
右相聞言,也沒有再說什么了。
君臣一場,如果陛下想要體面,他也不介意給他一個體面。
這時,一道身影從身后追出來,淳王表情蒼白的看著李玄靖,抿了抿嘴唇,問道:“玄靖,你,你要造反嗎”
李玄靖目光望著他,并未開口。
淳王咬著牙,怒道:“難道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在騙我的”
李玄靖繼續沉默。
“哈哈哈!”
淳王死死盯著他,沉默許久后,忽然仰天長笑,甚至笑出了眼淚,隨后,他猛然拔出殿外守衛的佩刀,嘶啞著聲音道:“李玄靖,本王真心對你,你竟如此對本王,今日,你我多年情誼,一刀兩斷!”
刺啦!
他揮刀割斷了衣衫下擺,沒有再看李玄靖一眼,頭也不回的離去。
李玄靖目視前方,輕聲開口:“走吧……”
李諾回頭看了一眼,心中嘆了口氣。
大殿之內,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淳王粗重的喘息聲。
不知過了多久,夏皇才開口道:“他們想要造反,想要謀奪我們李家的皇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朕雖然不能在皇位上坐太久時間,但你們可以,明日,朕會將皇位傳給你們中的一位,待到你們實力足夠,一定要將這些反賊盡數誅殺,以報他們今日施加在我們皇族身上的恥辱!”
他在皇位上坐了太久,受國運侵襲已深,歲月在他身上的流逝,加快了無數倍。
但他的兒子們,從未受過國運侵蝕,將皇位傳給他們,他們有足夠的時間。
他奈何不了李玄靖和左右二相他們,但那些反賊,也奈何不了大夏皇帝,如果大夏完成了一統,受益最大的,也是大夏皇帝。
雖然他自己想做那千秋萬代的皇帝,但被那奸臣算計,他已經做不到了。
傳位之后,國運離體,以他武道半圣的修為,再活十年,輕而易舉。
他拍了拍兩人的肩膀,說道:“你們去吧。”
恭王瞳孔驟縮,父皇在說話的時候,看的竟然是淳王!
下一刻,他收斂起所有心思,躬身道:“兒臣告退……”
淳王表情恍惚,顯得有些失魂落魄,一言不發的離開。
兩人身影消失,夏皇靠在龍椅上,喃喃道:“李恭心機深沉,不爭為爭,冷血無情,與朕當年何其相似,李淳重情重義,又被情義所傷,恐怕比朕還恨那奸臣,或許,可以作為朕的后手,看他二人如何選擇了……”
長安。
整個長安,已經一片嘩然。
所有人都知道,剛才在大朝會上,大理寺卿和左右二相,率領一眾朝臣,正面對抗陛下,阻止陛下複辟舊法,最終以陛下的退讓而告終。
這件事本身就夠讓人震驚的了,更讓人震驚的是,大理寺卿李玄靖,大夏人人皆知的奸臣,竟然是儒家半圣!
也就是說,這么多年來,他始終沒有背棄自己的理想!
原來之前傳的那些謠言是真的,他這些年,打壓世家,屠殺權貴,根本不是為了黨爭,而是為了百姓,他以奸臣之名,被人們罵了二十年,卻沒有絲毫怨言,初心不改,究竟是有何等堅韌的意志
得知這個消息,無數百姓瞬間淚目,對于自己之前誤會大理寺卿,懊悔到了極點。
李府之內,已是人滿為患。
各部重臣,皆聚于此。
左相看著李玄靖,問道:“蘇孟的死……”
李玄靖道:“蘇大儒是為了國家大義,甘愿自盡的。”
左相又問道:“那那些儒家官員……”
李玄靖沒有開口,在場的儒家官員這才明白,為何大理寺卿殺了那么多儒家官員,卻仍然有儒家半圣的修為,那些儒家同門在臨死之前,定然已經知曉了一切。
他們甘愿赴死,李大人自然不會受影響。
同為儒家弟子,能夠體會那些同門的作為,換做他們,恐怕也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可惜的是,他們等到了今日,而那些為了理想甘愿赴死的人們,卻永遠看不到了……
今日是儒家的勝利,是百姓的勝利,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唯有被他們簇擁著的那道身影,眼中有著一絲藏不住的輕愁……
淳王府。
豪華的廚房之內。
爐火上昨天晚上就燉下的湯,還在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
但這湯,卻已經送不出去了。
一道身影,從外面緩緩走進來。
恭王看著淳王,扯了扯嘴角,道:“都什么時候了,還燉湯呢”
淳王調整了爐火的大小,并沒有回頭。恭王走上前,繼續說道:“其實我想不明白,父皇為什么要一個廚子,一個讀書讀傻了的傻子監國,他應該早就立本王為太子的!”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另外三道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
淳王府的護衛,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鄭氏,盧氏,杜氏的三位半圣雖然受傷了,但對付王府最高不過宗師的護衛,不費吹灰之力。
他們走進來之后,整個廚房的空間,都被限制。
此刻,恭王身上,傳來真氣波動的氣息,這氣息起初極其微弱,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增長到宗師的地步。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淳王,說道:“明明我才是父皇最優秀的兒子,我完美的繼承了他的武道天賦,我想不明白,為什么他想要將皇位傳給你”
三位世家半圣看著恭王,目中也閃過一絲異色。
皇家中人,還真是喜歡隱藏實力,陛下隱瞞了武道半圣實力,出其不意的斬殺了魏皇,奪了魏國國運,恭王同樣的深藏不漏,其武道天賦,比起幾大武道世家最優秀的子弟也毫不遜色。
恭王看著淳王,眼中盡是憤怒!
李玄靖已經失去了圣眷,睿王自己退出皇位爭奪,他以為皇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但今日從父皇的眼中,他只看了淳王,他不理解,淳王到底憑什么
“讓一讓。”
淳王從他身旁走過,開始處理桌案上的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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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湯的步驟十分繁瑣,每燉煮一段時間,就要加入新的食材。
被淳王完全無視,恭王更加生氣,怒道:“你看看你,哪有什么皇帝的樣子,識人不明,二十年來,被李玄靖玩弄于股掌之間,你對他這么好有用嗎,從始至終,他還不是在利用你”
他冷笑一聲,說道:“這一點,你倒是隨了父皇。”
淳王切食材的動作一頓,很快又恢複如常,握著玄鐵菜刀的手穩如磐石,刀刃起落間,玉菇片片薄如蟬翼。
恭王繼續說道:“為了皇位,你都做過什么,你什么都沒做,你只會做菜,我呢,很久以前,我就開始謀劃布局,李銳自以為聰明,在李玄靖府邸安插了刺客,于是我派人潛入李家,殺了李玄靖的傻兒子,可惜被他逃過一劫,你以為那次刺殺李玄靖一家是李銳做的,蠢貨,那次還是我的手筆,你們兩個蠢貨,哪一次不是被我肆意玩弄,你說,你們配做皇帝嗎”
淳王表情平靜,有條不紊的將切好的食材放入了湯煲中。
恭王深吸口氣,喉嚨忍不住動了動,贊嘆道:“這湯挺香的,你不做廚子,的確可惜了。”
他緩緩抬起手,說道:“皇兄,不要怪我,皇位之爭,向來如此……”
不過,他的手剛剛抬起一半,就被淳王按了下去。
淳王道:“有什么事情出去說,別毀了我的湯,煲了好久呢……”
恭王面色大駭,他運轉全身的真氣,竟然也無法將手臂抬起來。
三位世家半圣同樣大驚。
“半圣”
“淳王也深藏不漏!”
“這是哪家的半圣,怎么從來沒有見過!”
恭王臉上的震驚,已經變成了難以置信,很快就轉為了濃濃的嫉妒,他飛快的退到三人身后,道:“半圣又如何,他只有一人,你們三個難道會怕他嗎”
三人早已和恭王捆綁在了一起,如今自然沒有第二個選擇。
就在他們紛紛上前一步,打算用最快的速度解決淳王時,身體忽然一頓。
三顆頭顱飛起,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個圈。
三位世家半圣的脖子以上,已經空空如也,他們的首級,不知道被什么鋒利的武器削去,切口處平滑無比,同時又蘊含著一道奇異的力量,將他們的血液封在䑕䜨,不至于臟了地面。
淳王輕輕幾腳,便將三顆頭顱踢了出去。
三具無頭尸體,也被他用腳尖挑飛到廚房之外。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早已呆滯的恭王的肩膀,說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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