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欣看了看罷工的拖拉機,算了算剩下的路程,也就只剩20里地,若步行也就兩三個小時。于是她決定,徒步進城!
王子欣一邊走著,又一邊撥出了劉老大的手機號,希望他盡快接聽,好告訴他拖拉機缺油罷工的地點,以便他設法將拖拉車開回,而且說不定他還能送上自己一程。
可劉老大還是沒有接聽電話。王子欣無奈,憤憤地埋怨了一句繼續上路。
可是屋漏偏逢連陰雨,王子欣沒走一會兒,天上便烏云翻滾,頃刻間,大雨傾盆。
由于早上走時還是晴空萬里,王子欣沒帶雨傘。她想找個商店買一把急用,但一路上卻人煙皆無。
如果時間不急,找個石洞暫時避避雨還是有的。這里是喀斯特地貌,路邊山洞隨處可見。可是若一耽誤,就會錯過下午的火車。
王子欣的腦海里又浮現出李丹陽痛苦的表情。雖然她沒見過李丹陽發病時的樣子,但她查過資料,知曉癌癥來襲時會伴有劇烈的疼痛。
想到李丹陽的痛苦,王子欣便感到一陣陣地揪心,似乎那些苦痛就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王子欣加快了腳步。哪怕早一分鐘見到李丹陽,她的心里也好受些。
雨水澆在她的頭上,順著發絲流進脖子,絲絲涼意很快沁入她的身體。
王子欣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著初秋時節漫山遍野的枯黃,心里倍感悲涼。
丹陽,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等著我回來!王子欣暗暗地想著。她已做了最壞的打算——她必須趕在李丹陽神志清醒前向他訴訴衷腸。
說實話,在她與李丹陽分手后的幾年里,她是故意處處跟李丹陽作對的。她不讓他開心,不給他自由,甚至連他的新愛,她都設法掐滅在萌芽狀態。
王子欣不免自責起來。
雨“唰唰”地下著,如同王子欣此時此刻倏然飄落的淚滴。
她的全身早已濕透了,衣褲如冰冷的鎧甲緊緊地裹在身上,可她卻似乎忘了寒冷,只顧低著頭,冒雨前行。
剛才摔傷的手肘被雨水一浸發出針扎一般的疼痛,可她全然不顧,狠狠地咬著齒,快速地邁動著步伐。
她感到自己發起燒來。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雖然淋著雨,但依然感到超出體溫的熱度!
她有些暈,眼前的山,地上的路好像在輕輕地晃動。
可不是嘛,昨晚一夜未眠,再回上暴雨澆淋,自己怎么會不生病呢?
她的腳步變得沉重起來,身子卻如落葉一般打飄。要是有間屋避避雨,有點食物裹裹腹那就太好了。王子欣想。
她抬眼看了看前面的路,漫長而曲折。她環顧了一下四周,了無人煙。她絕望了。
不行,千萬不能倒下。遠方,李丹陽正躺在病床上痛苦著呢!
王子欣強打起精神,繼續向前走去。可沒走幾步,她的腳下一軟,身子就像突然斷線的風箏,徑直倒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王子欣睜開了眼睛。她發現自己已躺在了醫院,手腕上正輸著液,眼前是一臉焦慮的劉老大。
“王老師,你醒了?”劉老大關切地問。
“這是哪兒?”王子欣問。
“縣城醫院。”劉老大抱歉地說:“一早我就出門了,手機落在了家里,等我看到你留下的條子時已不見了拖拉機。”
“我知道拖拉機沒油,怕把你扔在半路,就帶著一桶油騎著摩托車追了過來,果真在半路發現了沒人的拖拉機。重新加上油后,我就一路追去,終于在山埡處找到暈倒在雨中的你。”
劉老大皺著眉,憂心忡忡地問:“你家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一個朋友得了急癥,生命垂危。”王子欣弱弱地回道。
“朋友?什么朋友值得你如此不顧一切?不會是你男朋友吧?”
王子欣凄苦地搖了搖頭——男朋友?多么溫暖的字眼呀,可是對她,已是遙遠的過去。
可是,她寧愿為了這個遠去的稱謂而不顧一切!
王子欣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距發往H市的火車還有兩個小時,如果現在從縣城出發,還趕得上去H市的列車!
王子欣一下來了精神。她沖劉老大微微地笑了笑,說:“能不能麻煩你把我送到市區車站?”
很明顯,王子欣的這一請求嚇著了劉老大,他瞪大了眼睛:“王老師,你正發著燒,怎么趕路?你不要命了嗎?”
王子欣淡淡一笑,“沒事的,不就是感冒發燒嗎?死不了的!劉老大,就要你的一句話:愿不愿意?”
劉老大無奈,咬了咬唇說:“好吧!我送你!”劉老大說著走出了病房。
一會兒工夫,劉老大就又返回了病房,他的一只手里拿著王子欣干洗過后的外套,一只手提著一兜藥,滿臉的不放心,問道:“你真的沒事?”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能行,王子欣坐起了身,臉上露出沒事一般的笑容,“沒事!”
“那好。出租車已經停在門外,而且去往H市的火車票已經買好,就放在你的外套里。你洗把臉換上衣服咱們就走!”
劉老大說著,沖護理站叫了一聲:“護士同志,請你拔下針!”
王子欣看著劉老大滿意地笑了。
劉老大名叫劉海濤,是鎮里的能人,大學畢業后回鎮上創業,承包了上千畝果園,而且利用果園里的空地發展養殖業,辦起了種養加農業合作社,事業雖未做大,但前景看好。
劉老大是個熱心人,見鎮上的居民,尤其是孩子們都說著少數民族自己能懂的土語,嚴重阻滯了對外交流,影響了地方經濟的發展,便萌發出開辦一家普通話培訓班的想法,就在那時,他遇上了王子欣。
那時,王子欣在縣城租著一間房,靠著手工裁縫謀生。出于巧合,他認識她。
見到王子欣的時候,劉老大不禁感嘆自己簡直白活了二十五年,他簡直不敢相信在小小縣城里,竟有外貌如此靚麗、普通話如此好聽的女孩。
事情的發展非常順利,王子欣同意到鎮上依托小學開辦普通話培訓班,人員由劉老大組織,費用由村里負擔。
就這樣一來二去,劉老大成為王子欣在陌生環境中第一個值得信賴的異性。
病室里,王子欣換好衣服,簡單地化了個淡妝就走出了醫院大門。
上了出租車,劉老大坐在副駕上,指揮著司機飛快地向市區駛去。
雨仍然下個不停,坐在后排的王子欣依然發著燒,但她的心里踏實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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