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林飛的想法是多余的,因為白欣研根本沒打算開車,兩人走著就出了警局。
不過,白欣研也考慮得周到,出去前先褪下了警服,換了自己的一身白色t恤和牛仔貼身七分褲,陪著白色的運動鞋,看起來倒少了許多警花的凌厲,多了幾分年輕女子的柔美。
這樣一來,兩人走在馬路邊,倒有點像普通的年輕情侶逛街了。
走過兩個十字路口,來到一家賣農家菜的小飯館,白欣研似乎常來,跟老板很熟練地要了幾個小炒菜,猶豫了下,要了半打冰啤酒。
林飛吃飯吃得早,這會兒也早餓了,正好就這冰啤酒,吃點炒菜,填填肚子。
沒多久,酒菜上來,兩人就默默地吃了起來。
林飛看著吃著蛤蜊,油爆蝦,時不時拿紙巾擦擦嘴角的女人,一邊喝啤酒,一邊有些發呆。
“你干嘛看著我,我臉上有東西?”白欣研抬眉,有些不解。
林飛姍姍笑笑,“沒什么,只是,我們打交道不少,可還是第一次見你私下里吃飯的樣子”。
“警察也是人,也要吃東西的”,白欣研似乎覺得男人有點無聊,“你也吃吧,別光顧著喝酒”。
林飛點點頭,不再多說什么,悶頭吃了起來,他也真有些餓了,女人點的這些菜根本不夠吃的,他有去跟老板點了幾個菜,扒了兩碗米飯,才算吃的比較舒服。
到最后,林飛想付錢,卻被白欣研拒絕,女人把錢都付了。
“我讓你陪我來吃飯,怎么能你付錢”,白欣研說。
啤酒還剩兩罐,正好兩人一人一罐當飲料,邊喝邊往回走。
走了沒多少路,白欣研忽然指了指路對面的一處供社區居民娛樂健身用的場地。
“去那兒坐坐吧”。
林飛眼里微微閃過一絲異色,點了點頭,“好”。
兩人來到綠地上,晚上這兒根本沒人。
白欣研很自然地坐在一個秋千椅上,林飛看了看周圍,似乎也只有這個秋千椅子能坐,于是兩人跟小孩子似的坐在了一起。
喝了會兒啤酒,聽著夏季的蟲鳴,時不時的汽車路過聲,兩人誰也沒開口說話。
等了好一會兒,白欣研扭頭,突然說:“你調查過我的資料,應該早知道,我的過去以前發生過什么事吧”。
林飛心里一嘆,女人果然不是真的無所謂當年的事,她表面的平靜,只是習慣性地去冷靜對待,并不是真的不在意。
“你不介意跟我提那些?”
“介意不介意,都是事實存在的事情”,白欣研說。
林飛笑了笑,“其實我覺得也沒什么好遮掩的,你父親作為警察,連民眾都要保護,在晚上遇到歹徒,為了保護你這個親生女兒犧牲,他應該也不會有絲毫遺憾了。
至于你母親的第二個丈夫,是他主動找上你,看你越長越漂亮,想侵犯你,你當時一個未成年人自我防衛,失手殺了他,也是他咎由自取。
你母親恨你,作踐她自己,是她自己過不去心上的坎,跟你并無多少關系”。
林飛當初讓eva查找的資料里,就屬白欣研這份資料,最讓他感到有意思。
這個女警,竟然間接和直接地讓她母親的兩任丈夫都死了,雖然她沒任何法律和道德上的問題,國家還特意為了保密當年的這些事,做了秘密檔案。
可,畢竟兩個“爸爸”都因為她而死。
她的母親夏琳美在第二任丈夫死后,就一直跟她勢同水火,當初她還在警校的時候,就不少次大鬧警校。
可白欣研似乎并沒受母親影響,以優異成績警校畢業,還很快進入了國際刑警,讓許多同輩的翹楚都佩服不已。
林飛總覺得,這個女人身上有些特質,跟他很像,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當然,可能也就他自己這么認為。
總之,林飛對白欣研很有興趣,所以才會三番兩次,故意讓她生氣,這也算男人的一種惡趣味,只不過林飛自己也沒注意到。
白欣研喝了口啤酒,對林飛所說的那些,也都默然承認了。
“有一點,你的資料并沒查精確”白欣研說。
“哦?”
“我和我媽媽的關系,之所以是現在這樣,其實,我殺了她第二任丈夫,只是一根導火索罷了……我們母女的問題,并不是我害死她兩任丈夫的問題……”白欣研幽聲說。
林飛蹙了蹙眉,聽女人繼續說。
“我一直把我爸爸當做我的偶像,他當過特種兵隊長,因為一次事故死了好些戰友,他自己要求退出,才回到臨安當警察。
他曾經一個人解決了二十幾人的越南走私販,讓整個臨安都為他轟動,他當時連續上了一個星期報紙,是大英雄。
他很愛我媽,也很愛我,雖然他工作很忙,很少有時間陪我,但我總是晚上偷偷去睡在媽媽的旁邊,等爸爸回家后,他就可以把我抱回自己房間。
這樣,我就可以感受到爸爸抱我的感覺,我就能睡著了。
總之……仿佛有他在,這個世界永遠是光明的,燦爛的,一切都是那么值得依靠。
我跟他說,我長大了,也要跟他一樣,當一個好警察,爸爸跟我說,想要當個好警察,先要學會怎么當一個好人……
媽媽說,他是一個爛好人……他總是好的有些過分……叫我千萬別學他,會吃虧的。
我以前不相信,但直到那一天,我信了……因為,我爸碰到的,絕對不是什么攔路歹徒,那兩個人,是因為我爸爸在查案,牽涉到了一些關于高層的黑暗面,某些人派來殺害我爸爸的組織人員。
那天他其實自己可以逃走的,他的實力完全沒問題,只可惜因為我纏著他,難得他提早下班,就帶我出去海邊玩,才讓他們有機會成功。
我爸為了保護我,死命抱著我,背后被他們砍了好幾刀,等到達安全的地方,已經失血過多,搶救不過來了……”
白欣研說到這里,眼眶紅紅的,仿佛眼前再度浮現了當年的畫面,整個人仿佛要陷入一片黑暗。
“我永遠忘不了,我媽媽在醫院手術室門口,站在那里,一邊狠狠拍打我爸爸的尸體,一邊大罵他沒良心,丟下我們母女就走了……她哭得那么傷心,以至于到最后虛脫地暈過去……
從那以后,媽媽就再也不允許我提什么當警察,甚至臉這兩個字都不能提……她要求我好好讀書,以后當個金融白領,嫁個普通人,生兒育女……
為了讓我對家庭有歸屬感,她還找了個上班地方追求她的男人,結了二婚,明明她根本就不喜歡那個男人。
但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心,我當時就發誓,要堅持走爸爸沒走完的路,我要為我爸爸報仇,不僅是殺他的人,更包括幕后的黑手,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可是,媽媽不讓我當警察,更不讓我去想著報仇……
我偷偷報考了警校,我的成績很好,想進哪里都可以,為了這件事,我媽媽把我趕出了家門,讓我在雨里淋了一天一夜……
就是那一天,她的那個男人,把我放進去,跟我說,我媽媽吃了點安眠藥已經睡著了,放我進去是為了不讓我感冒。
他哪毛巾給我,要幫我擦身子,我不想,推他,他就開始變得跟一只瘋狗一樣想要撲上來,我害怕,慌張,拿起一把剪刀就刺進了他的肚子……”
“那一年,我還不滿十八周歲,法院宣判了正當防衛,我的檔案也被國家封鎖,我順利地進了警校,但也從那一天起,我媽媽看我的眼神,再也沒有一絲溫暖了……”
白欣研仰頭,把整罐啤酒喝完,打了個酒嗝,扭頭看著面色如常的林飛,“其實我很清楚,我媽媽是擔心我,她對我的愛,是扭曲畸形的,但刻骨銘心……
她只是害怕哪一天,我跟爸爸一樣,因為追查那些人的底細,試圖去報仇,將他們繩之以法,最后不知道哪一天,倒在血泊里,徹底地失去我……
她自暴自棄,一年到頭,不停從外面帶男人回去,有時候我在家,她還特意不關房門地跟那些男人親熱……
但,她只是想讓我聽她的,放棄警察的路,放棄為爸爸報仇……她覺得,有這樣一個母親,我就該慚愧地不好意思繼續當警察……
可其實她一直弄錯了,她越是這樣,我就越能體會,她是愛我的……只是她的愛,已經隨著爸爸的死,蒙上了陰影……”